他总不能去宠温皇后吧?”这话像是句玩笑话,可在场却无人笑,叫萧铨有些尴尬,“淮南温氏已是泼天的富贵,总该压一压的。”
秦约好像很好奇地歪了歪脑袋:“那官家难道,就没有当真喜欢过哪个女人?”
“喜欢是喜欢过的,死了。”萧铨拿笔杆子点了点额头,“当年他在平昌国,喜欢过一个佃户的女儿,为了娶她还闹上了朝廷,把梁太后气得……”他笑了笑,“那时候,母妃与梁太后也正斗得风生水起,皇兄这么干,不是让自家难堪么?”
“啊,是小杨贵人的姐姐吧。”秦约慢条斯理地道,“也不知是什么惊天的美人。”
“好在她那时候便死啦。”萧铨呼出一口气,“不然的话,今日坐在那太极殿上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这话很僭越了,秦约的眉心跳了一跳,再看向萧铨,后者却一片坦荡荡似地,振了振长袖,一手持起佛经的一端,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片刻,秦约轻轻地道:“不过眼看要元会了,皇帝总是要出来面见百官的。何况今年,北边还打了个大胜仗——”
“那个秦赐,”萧铨目不转睛地盯着经文,“是你们秦家的人吧?”
秦约淡淡一笑,“说什么秦家的人,他只是秦束的人而已。”
“孤听闻他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几乎是拼了命不要地冲入敌阵,将那苏熹径自一刀斩了,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萧铨想了想,却笑了,“确实是一员猛将,但到底嫩了些。”
秦约悠悠地道:“他是初出茅庐的小人物,自然要搏一搏。亲自斩下叛贼的人头,可是夺人眼目的大功。”
“这么厉害,他当真只是个黄沙狱的官奴?”萧铨的目光越过卷轴,对着秦约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妹妹可是好眼光。”
秦约那清丽的脸容上,一双含烟带雨的眼眸似有情似无情地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可不能随便说。”语气像是嗔怪,又并不重。
萧铨将佛经往案上一推,双眼渗出微微的光,“太子殿下才六岁,秦司徒就想将你妹妹嫁入东宫,难道他们没想过这一层?毕竟是青春年少,谁愿意守那个活寡……”
秦约端详片刻丈夫的表情,又仿若无意地移开目光,“她入宫的事情,也还不是十足十的。说到底,他们都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萧铨听了,心头微微一动,抬眼但见秦约螓首微垂,一绺发丝滑落在白皙的颈边,贝齿轻轻地咬着唇,好像有些不甘的神色。他推开身边侍女,倾身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腕,柔声唤:“约儿。”
秦约的身子轻轻地颤了一颤,俄而被他伸手揽住了肩膀。
“孤知道你心中难受,”萧铨放低了声音哄她道,“但是有孤在呢,谁都欺侮不了你。”
秦约嘤咛一声,依入他的怀中。萧铨轻轻拍了拍她那纤弱的肩,忽然想起:“今年元会,萧霆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秦约一怔,“河间王萧霆?”
“嗯,他过去常在军中,难得见上几回面。”萧铨的声音好像又离她很遥远了,“虽不受宠,但这次平叛他也立了功,说不定皇兄会大赏他的。”
秦约揣摩着他的语气,“河间王……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圣上会给他指婚?”
萧铨笑了,低头凝着她道:“你看我这个侄儿,若是配你的妹妹,可不比那六岁娃娃要强上许多?”
***
秦赐回到洛阳时,元会刚刚过去,官家特为他再开大宴,令全国上下,公卿百僚、计贡秀孝,皆在会上瞻其风采。第一日上,官家难得地出了面,亲授秦赐镇北将军,一时风光无两。但到第二、三日,官家病卧深宫,秦赐只得独自与众多朝臣官僚们周旋。
满殿光辉,满堂华彩,觥筹交错,歌舞迷漫。秦赐终于撑持下来,待数日宴会结束,走出宫门之际,身边犹是熙熙攘攘向他道贺致礼的人群。
不过是一年而已,他竟已从那黑暗的地底,骤然攀到了光亮的顶端。家家户户团团圆圆的正月的夜,城中处处积雪反射着幽丽的月光,待众人全都散去之后,他抬起手挡在眼前望了望那月亮,刹那之间,竟不知自己该回何处去。
许是因为喝了酒,脚下亦虚浮,像踩在云端,一无凭依。
“将军可辛苦了吧?身上的伤还好吗?”罗满持趋步上前,小声关切道。
秦赐蹙了蹙眉,“不碍事。”
“您别太累着了。”罗满持叹口气,“好在官家准了您十日的假,这一阵就好好休息吧。”
“话是这么说,”李衡州从另一旁搓着手迎上前,他那圆圆的脸上红扑扑的,显然是喝多了酒,“将军您也别忘记,明日还有秦府上的接风宴呢。”
秦赐道:“我没有忘记。”说着,他便一个纵身跃上了马,姿势利落漂亮。
那匹黑色瘦马早已换了,现下的这一匹,是官家从御苑中特地为他挑出来的,通身黑亮,唯有四蹄如雪,比秦府马厩中的马还要好上数倍。
李衡州上前牵住马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