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皇帝十分优待阅卷官,基本是五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阅卷官们有时候会喝得醉醺醺,根本不能公正阅卷,也会因此闹出乱子来。
这一次杨琦直接将酒宴取消,“诸同僚们受累,酒宴虽然没有,但是摆宴席的银子却是留着的,待出榜之后,咱们再好好庆功,届时不醉不归!”
众人自然不好说什么,虽然取消酒宴,正常饮食还是有的,饭菜也十分丰富,只是不聚而饮宴而已,没什么好抱怨的。
因为主考官认真务实,十八房的阅卷官们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仔细阅卷,选那文章既契合程文的,又对自己胃口的,青笔一挥写上评语,然后就可以分批送上去,若是副主考看中再送给主考。
主考若是看上,那就代表自己选的被取中,这也是自己的颜面!
会元必由主考官取,亚元归副主考,剩下的三到二十名,则基本都是主考从各房取一个,算是各房的魁首,若是有的运气实在太差,一个也取不中,那就让另外取了两个的送他一个,这样十八房必有一个前二十名,也算是体面。
副主考李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一连批阅的几份卷子,结果是黜落的多,看着主考那里的越来越少,似乎要不够看的,他也不得不加快进度。
他正犹豫着是不是从那些差强人意里挑两份,却又不甘心,只要第一印象是那种还不错,但是xx不够好的,这种主考大人基本也看不入眼的。
正寻思着,他拿起一份卷子打眼一瞧,没有任何错字——朱卷誊录的时候如果有错字会在顶端列出来,但是誊抄的时候是正确的,再扫一眼,篇幅适中,然后就开始看破题。
“惟圣人有以除天下之害,则民生得其安矣。”
咦?不错!
副主考李固眼前只觉得一亮,之前有些昏昏欲睡的脑子也清醒起来,看着看着不由得击案赞道:“荆州公,此文立意高远、笔力雄劲、气象宏大,颇有杨公之风啊。”
副主考不像十八房阅卷官一样有自己的房间,他和主考官在一起对桌,为的是有什么情况可以及时沟通。
杨琦正看到一篇合心的文章,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弟子一样得了自己的真传,那观点句法的竟然让他颇为欣赏,听李固这般说,他笑道:“倒是要好好看看。”
李固已经浏览完第一篇,又看了几眼后面的,“第三篇是最合杨公法眼的。”
他起身将这本卷子送过去给杨琦看。
杨琦拿过去的时候卷子翻到第三篇,恰是那个日日新的题目,他一眼就看到文中主旨,量变积少成多,到一定程度飞升为质变,质变是量变的积累和升华,质变却不单是数量增多,而是性质的根本变化和飞升。薪火可以煮水,质的飞跃却可以冶铁成钢,熔金成水,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一男一女小民成家,三五口成户,百十户成里,千里成县,县成府,府成省,十五省成就泱泱中华,若质变,可海纳百川、可御风成龙、可纵横世界、可永垂千古、可万世基业、成就我大明中华……
杨琦一边看一边笑,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好,好,真是好,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可惜篇幅有点短,此文有些地方浅浅一点,没有深入,让人心痒痒,感觉可以好好地写个二三万言。
他下意识地就要去揪弥封,看看是谁的文章,李固忙提醒他,“杨公太入迷了。”
杨琦这才回过神来,哈哈一笑,“好文章啊,字字珠玑,光辉灿烂,巍巍中华,舍我其谁啊。这样的好文章,陛下一定会心悦之的。”
李固就知道他有了那么个意思,却还是尽职尽责道:“杨公,这是第三篇文章。”
第一篇,也很好,但是其他人也有很好的,甚至还有略胜一筹的。
杨琦又通读了第一篇,笑道:“的确立意高远、骨力雄峻,此人的书法定然也堪称一绝,等阅卷完毕,一定要找来看看。”
李固就让书吏现在就去调去墨卷。
很快,那份墨卷被调来,自然也是弥封的,看不到名字,但是那一笔端庄中见潇洒,风骨中见真诚的楷书,却让人看得赞不绝口,“没有二十年功力,出不来这样好的字啊。”
杨琦捋髯赞叹。
三十岁左右的话,点个状元还是挺合适的。
只是惯例是重首卷,虽然第三篇可以冠绝全场,只是第一篇却不能这样肯定,目前为止他已经看到不相伯仲的就有三五篇。
不说上一届乡试的各省解元们,士林中早有名声的大才子也有几个,历科积攒下来的举子也有几个不可小觑的,每一次会试都是人才济济。
所以这个会元还真不是那么好定的。
李固笑道:“杨公,这一次会试,可有几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呐,个个不到二十,不但文章好字好,据说那相貌也是俊秀至极啊。想必今年选探花郎不必为难,哈哈。”
杨琦顿时来了精神,跟他八卦起来,“我听说,陛下御赐的神童也在列?”
李固点点头,笑道:“正是呢,还有一位浙江的解元也是大有名头,山东的神童、赵亚元,还有南直隶的蔡解元,说不得这篇文章就是某一位的呢。”
杨琦来了精神,“若是调看一下几人乡试送到礼部的文章,倒是可以断定此文是谁的。咱们先批阅,批阅完了不可再改动,然后就打个赌如何?”
李固见他兴致正浓,自然奉陪,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