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我去给你热一下。”龙陵夜看着程悠若半晌,竟是觉出了几丝无颜面对之意,躲闪过她的目光,真的端着粥碗转身去厨房。
看着他的背影,忽觉他的身形仿佛又削瘦了几分,鬼使神差的,竟是开口问道:“这几天,你都去了哪儿?”
龙陵夜却是不回答她,屋内极其安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劈啪声响。
他怎能告诉她,他不忍心看她深受蛊毒折磨,害怕在她身边就会忍不住把解药给她,因而竟是每日都在山上,练着超乎他身体恢复进程的功夫,几度心乱如麻,甚至无比的憎恶自己。
这个女人太过危险,多年来未有的情绪,竟是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后,都涌动出来,挥洒得淋漓尽致。
日子倏忽而过,程悠若的身体也渐渐恢复。龙陵夜每十日都按时给她缓解的丹药,所以每隔十日,她只要疼上一会儿,就会有一粒丹药塞入她的口中。
而渐渐的,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疼痛,一旦疼痛袭来,便将自己捂在被子之中,不言不语。她从不会在他面前喊一句疼,她从不会在他面前露出半点懦弱。
自然他们的日子,也再回不到从前。相敬如宾,却也如同宾朋般终归陌路。
天一国亲王大葬,要在水晶棺内停尸七七四十九日,请皇寺天竹寺四十九位高僧日日诵经超度,四十九日期满,方可下葬。届时满朝文武相送,十里长街皆素槁。
自新皇昭告天下龙陵夜已死,至今已经一个月,纵然没有任何言语和征兆,程悠若也能感觉得到,这乡村中的宁静日子,就要走到尽头。
该死的是,即便被他下了蛊,深受蛊毒的折磨,却还是无比贪恋这里宁静的时光。
盛夏日日骄阳似火,程悠若却是仍旧每日上山砍柴,吃完晚饭便去溪边浣衣,总之为了能够减少和龙陵夜的交集,她就只能让自己每天都忙到天色漆黑。回家之后倒头便睡,日子过得平静安好,却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她再未给龙陵夜与她交谈的机会,龙陵夜似乎也是识趣儿得不来冒犯。饭好了龙陵夜便主动来吃,衣服脏了,放在那里,翌日她就会去洗。谁也不为难谁,谁也不给谁过多的关心。
这一段日子里常常在溪边浣衣,在村里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之中,她早就学会了沉默。不然还能如何?听着这些善良淳朴的女人一边数落着龙陵夜的不是,还一边向往着他的倾国倾城之色?
一个人看着流淌的溪水出神,忽听先前还叽叽喳喳的女人们突然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声窸窣,带着些推搡着的害羞声音。
顺着女人们的目光看去,只见龙陵夜懒散地倚着一棵树,正看向她这边。这麻灰色的布袍穿在他的身上,都凭空增添了几许高贵之气。风吹衣袂,吹起他披散着的长发,竟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让人望之一瞬沉迷。
这袍子还是她当初买给他的,她还记得他说,这颜色本王喜欢,可是当初在九天行宫之中,却并未见他穿过如此颜色。
“马家娘子,你家男人来接你了呦……真是羡慕。”李嫂子推搡着,“还不快和他回去,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得过且过了嘛……哎呦,要是换了我啊,看他这副俊朗的模样,也狠不下心来了呀……可不要再闹别扭了。”
“哪有闹别扭?”程悠若仍旧低头搓衣服,道,“只是活儿还没做完,不想回去罢了。”
“你这衣服早就洗好了嘛?”刘嫂子也劝道,“每日都只带着一件衣服过来洗,一洗就洗到天黑,嫂子是过来人嘛,哪能看不出你是在和他赌气嘛!听嫂子的,别闹别扭了,人家都来示好了……男人嘛,你要给他点儿面子的……虽然他是个吃软饭的,但是好歹你俩也有这夫妻缘分,你就别这折磨他了。”
程悠若听着她们的劝说,虽说完全不认同她们的想法,但心情倒是好了大半。心想龙陵夜要是听到了这些话,还不知道怎么想。搞不好心里默念着,回去之后一定要找人把她们都杀掉。
不过自从来到这个村子之后,龙陵夜也真的没少听人家骂他瘸子,吃软饭的,起初的时候还是怒不可遏,到了现在却已经完全适应了。
忽然心内一软,觉得可能龙陵夜这一辈子的狼狈,都在这一段时间里经历完了。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忍受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瘫痪了十几日,怎么能忍受让一个女人看到他最狼狈的样子?若是以他的心性,只怕自己是应该死在这里的。死人才能闭嘴,死人才不会成为威胁。
可是他没有杀她,她竟然不知不觉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连想穿越回现代的**都不那么强烈了。
上次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到现在他都没有回答。
想想觉得可笑,难道龙陵夜给她下蛊,只是为了不让她将这一段日子里的狼狈说出去?是害怕她以这一段日子里的经历为威胁,去要挟他?
真是可笑至极!她哪有闲功夫去做这些!
龙陵夜站在林中,弄得这些女人们都无心浣衣,时不时的偷偷回眼看看他,又觉得不好意思,忙偷瞄几眼程悠若,看她有没有注意到。
气氛被龙陵夜的到来弄得很奇怪,程悠若胡乱又搓了几下,赌气般将衣服重重的抖了几下,扔在盆子里便往回走。
看也不看龙陵夜,直接向他们的院子走去。
龙陵夜只是跟在她的身后,也不说话,也不凑近,始终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