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这两个还算得上的外人,只有我们三个说起话来倒是方便了许多,荣年回过头来想要劝我,“倾城,你现在的身体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还是多歇着吧!”
我哥低着头倒茶也不说什么,我把茶杯递过去,笑道:“荣年,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开始杞人忧天了,要是我也是你这德行,早就把心给操碎了。”
“你……”荣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之后,又犹豫了,只是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了。荣年这老头怪的我都习惯了,也就没理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算了算时辰,与我哥道:“我缺一匹马。”
“我就知道,将军府后门,专门建了一处马厩。”我哥说着掏出一把钥匙来,道:“这是后门的钥匙,你自己去挑一匹吧,快去快回,别给我惊动一些麻烦的人。”
我接过钥匙来晃了晃,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回头利索地窜上了墙头,脚步轻快地远离了我那小院子。
只不过,到了后门之后,我在我哥说的马厩里,安静地挑着马,不知道为什么,荣年的那一声叹息忽然响在我的心头,刚刚在他面前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此时,马儿都睡着了,在这个安静的马厩里,这声叹息,显得更加幽深,猛然想起,竟然震得我全身一顿。
我这个人吧,平时吊儿郎当的,受不了这种冷不丁的伤感,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心思挑马了,自己随手将闵娘没挽起来的头发挽了起来,脚尖轻点翻上了墙头。
这次,我没去乾元寺,既然没骑马,自然也去不了远的地方,站在墙头举目望了望,似乎没什么地方可以吸引我去,但是现在回去我哥他们肯定还在,他们见我这个时候回去指不定要怎么嘲笑我呢,为了我的面子,算了,还是出去走走吧!
这京城我认识的地儿我也不过那么几个地方,最熟悉的右相府此时恐怕都要长草了,再有就是皇宫。
说是熟悉,也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三百年,时过境迁,皇宫肯定不是当年的样子了,而且,可能是时间真的长了些,我站在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就算是三百年前的皇宫,我的记忆力也没有残存多少了。
可是,除了皇宫,我又没什么地方可去,就算是旧地重游,今天这衣服,倒也应景。
三百年恍然而过,宫门倒是一点都没变,虽然没变,但是望着那高高地宫墙,我想,按我的脾气,三百年前,我肯定经常翻这些城墙。
可是,虽然这么想,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不管我怎么回忆,都不能记起,关于当年的任何细节,大抵是年岁久了,记不起来便记不起来罢!
轻巧地绕过那些值夜的侍卫,我翻进了宫墙,走在皇宫昏暗的路上,我颇有些后悔没有带一盏灯来了,我现在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景致,只能凭感觉往前走了。
说来也巧,这一路我竟然没有再遇到巡夜的侍卫,我也没管没顾,随便走走,再抬头时,却见前面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宫殿,灯火通明。
此处的宫殿,倒不像哪位嫔妃的寝宫,若是皇帝处理公务的地方,这个时候了还点着灯,那应该就是文德殿了。
说起来,漫无目的地走着,倒不如去看看这位我看不上的皇帝。
我脚步轻盈地靠近这处宫殿,找了个偏僻的窗户潜了进去,顺着那光源处循过去,果然见到一个人身穿龙袍坐在桌案前,翻看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看到此情此景,我在一旁想着,若是皇帝真能这么勤政,外面也不至于饿殍遍野。
“皇上,这是所有的关于当年那位顾贵妃的记载,原本有关这位贵妃的记载就很少,而且,好像,在这位顾贵妃二十九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记载了,不是被人抹掉的,是压根就没有。”我没注意到,皇帝身边还俯首站了一个老太监。
我一愣,顾贵妃,当年的那位顾贵妃?我皱了皱眉,我当年,也被称为顾贵妃的,听他们这么提起,我忽然觉得好不舒服。
等等,他说到二十九岁之后就没了记载,我记得当年,我离开这座皇宫的时候,怎么也不到三十岁,那么说,老太监口中的顾贵妃,很可能就是当年的我。
我顿时就来了兴致,躲在暗处紧紧地盯着,只见皇帝摆了摆手,让殿中的所有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开始翻着桌案上放着的一摞书卷。
可能正如那位老太监所说,这宫里关于那位顾贵妃的记载实在是少,所以皇帝翻了几本书卷就不翻了,将书卷都推到一边,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卷画轴,他缓缓将画轴打开,我透过宫灯发出的光,看清了,那幅画,就是乾元寺的那幅,不过,这应该是临摹的,原画还在乾元寺。
那这么说,他们口中的顾贵妃,就是三百年前的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巨大的悲伤,一瞬间蔓延至五脏六腑,痛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抚了抚胸口,稳了稳神,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这个样子。
再抬头时,却见皇帝看着我的画像笑的像青楼里的嫖客,看得我一阵恶心,虽然心头的感觉还是有些异样,但是我却忍不了面前发生的一幕,为了给他个教训,顺便想起我哥让我吓唬人的话,我抓着一边的纱帘,翻身上了房梁。
皇帝最近身体不太好,而且正看着我的画像出神,所以即便我心头异样手脚也不如平时轻巧利索,但他还是没发现我,直到我真的像天上的仙女一般从房梁上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