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不愧是下江市第一的法式铁板烧餐厅,连厕所都这么环境优雅,整洁干净,空气里隐约能闻见淡雅而不知名的清香。墙上还挂着几幅小小的油画,让人都不觉得这是个厕所了。也难怪诸多食客甘愿掏出如此昂贵的饭钱,也要享受一回这里的至尊服务——厕所里都有为客人挤好洗手液、递上餐巾纸的贴心服务员呢。
狭小的厕所隔间里,高明明缩在角落,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如今写满了惶恐不安。时间已经过去了大约有五分钟,她仍不敢出门,甚至连响动都不敢发出来,唯恐杨洪伟他们听见了里头的响动,便要进来拖她出去见许兆丰,连这女厕都保护不了她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心中疯狂默念这句话,念到后面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念什么了,只知道机械地重复这句话。这顿饭局还真不是普通的饭局,而是能决定她下半辈子命运的饭局!如果杨洪伟他们过去敬了酒,却被许兆丰留着坐下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再怎么躲,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最终还是要出去吃这顿饭?反之,如果杨洪伟他们过去敬完酒后,回到了原来的包厢,但许兆丰也跟着他们一道回来了,那岂不是也意味着她躲不过这个“十五”?
一方面,她迫切希望杨洪伟他们敬完了酒就赶紧回到原来包厢,千万别在许兆丰那边坐下吃上了;另一方面,她又怕极了杨洪伟会很快回来,把她抓过去再敬一杯。所以,究竟是希望他回来呢?还是不希望他回来呢?究竟什么时候走出这扇厕所隔间的小门才最合适呢?她整个人就像个矛盾体,扯得自己大脑快要分裂了。
“现在出去吗?里面快要闷死了!”“不行,坚决不能出去,万一一出去就被杨洪伟他们抓去敬酒呢?”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你在这里面呆得太久了,他们也会起疑心的!”“不行,反正现在还不行,万一他们敬完了,许兆丰也跟着回来了怎么办呢?”
她就像个精神病,两个小人在身体里吵架,谁也说服不了谁。
“可是你要是不出去,永远也不会知道许兆丰是不是跟着回来了。”“可是我要是出去了,要是我看到了许兆丰,他不是也就看到我了吗?”两个小人接着吵吵嚷嚷。
“你就远远地望一眼,脚步轻一点,动作慢一点,那个包厢所有客人的座位都是背对门口的,没什么要紧。”“不行,厨师阿力是面对门口的。他要是发现了我,肯定会大呼小叫。”“不会的,他忙着做菜,跟客人谈天说地,客人吃的都是他的口水呢,他哪还有什么精力去注意门外?”“可是…”
小人乙仍然惶恐不安,想拒绝,却辩解不出来什么了。小人甲乘胜追击:“要是许兆丰没有跟过来,他们也都已经坐下来开吃了,看上去不像要再过去敬酒的样子了,你再进门。假如他们有一点异常举动你就跑!快快跑!到时候再躲回来也不迟啊,何必现在一直蹲在里面呢?现在你连外面一点消息也听不到,这样永远都不会有帮助啊!”
小人乙好像被小人甲说服了,心中也不再那么惶恐不安,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拧开厕所门的插销,“啪嗒”一声,门终于被打开了。
厕所里给客人挤洗手液、递餐巾纸的“贴心服务员”被这身后突然传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打量了高明明一眼,见她没什么异常,面色才舒缓下来。这也难怪了,这服务员被换到这个岗位上,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而在这十分钟之内,厕所里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她一度以为厕所里空无一人,如今却突然冒出来个高明明。
高明明没有心思去理会一个服务员,她看了看表,“十分钟了,差不多也该过去了。”她默默对自己说。于是,手也没洗——也用不着洗,便迅速走出了厕所。
厕所离包厢不远,还没走几步便快到了。包厢的门开着,里边好像已经有人坐着了。她环视一周,发现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做贼似的挪到了包厢门口,朝里头望去。
“…你们看,这种大理石形状的脂肪斑纹,分布均匀,是最顶级的,为什么日本人称呼它为‘霜降牛肉’?那是因为看起来好像肉上结了霜一样。这些花纹都是有评级的哦,是很讲究的哦,低级别的我们店里是没有的。只有这种级别的牛肉,才适合生吃,而且吃起来香而不腻,入口即化,那种滋味一辈子都忘不了哦,要是用这种牛肉来做烧烤、火锅,就有点浪费了哦…”
阿力说得头头是道,在座听得津津有味。他洪亮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门外的高明明都听得一清二楚。她悄悄瞄了一眼,只见里头,杨洪伟、杨绍忠、王立彬、杨虹四个人,像之前那样排排坐好,正认真“吃着阿力的口水”呢。
没有许兆丰,没有胡永龄。就像刚刚来的时候那样,四个人品尝着一桌美食,酌上两口小酒,就好像胡永龄从来就没来过,他们也从来没去过许兆丰那边一样。
她松了口气。这么看来,小人甲打败小人乙是正确的。也正如之前预料的最好的可能性那样,一切非常顺利。在门外暗处又思索了片刻,她终于鼓起勇气踏进了房门。
“明明。”杨虹第一个发现了她,关心问道:“你终于回来啦!怎么去了这么久厕所啊?是肚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