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的东南角有一砖房,那是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
由于地处边陲的缘故,那砖房很是破旧,上了年头的墙壁上斑驳着岁月侵蚀的痕迹,有几扇小窗,被铁条封着,时不时吹进几缕寒风,黑暗的过道中燃着昏黄的灯,有些沧桑的味道。
如今这囚牢中只关押了一个人,他是黑旗军的主簿,在突厥人围城时选择了逃跑,因为一些原因,本应问斩的他迟迟没有被行刑,只是羁押于此不得自由。
普通不是人的特性,而陆先生却用普通来形容这位主簿的特点,那么这主簿就绝对不是单凭普通二字就可以形容的。
此时,他正盘膝坐在囚室之中,身前摆着酒菜,很是丰盛。
举杯,饮酒,夹了口菜,主簿拧了拧自己的脖子,借着一盏油灯,可以看见他的面容,的确很普通,五官端正,发髻有些杂乱,蓄着短须,双鬓有些花白,眉宇不清扬只是透着股淡然的神色。
“窖藏三年的汾酒果然甘醇,囚于一室时,有些酒菜的确算得上是绝佳的享受。”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主簿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光。
汾酒本就清柔,入口绵,落口甜,加之窖藏三年,更是去尽辛辣只留余香,却仍让那主簿饮一杯就上了脸,可见他的酒量有些糟糕。
喝酒,吃菜,不一会儿,牢房里便传来了呼噜声,想是那人睡熟了,狱卒便进去收了碗筷,端了出来。
玉门关内少有囚犯,犯了事的基本上都被调去陷阵营送死,所以这牢房平日里少有人光顾,只有一名狱卒,一个牢头。
将碗筷放下,狱卒坐到了牢头的对面,开口说道:“牙叔,这事得拖到是么时候啊,难不成上面不过问我们就一直把那家伙供在这里,每天好酒好肉的招待着?”
牢头叫叔牙,别人都喜欢叫他牙叔,此时正拿着筷子扒拉着午饭,见那狱卒扯东扯西的,便停了下来,伸出筷子敲了一下那小子的脑袋说道:“你个臭小子,懂啥,不明白的事情别瞎打听。”
牢头侧耳听了一会儿牢房里传出的呼噜声,察觉那主簿睡得正香甜,便接着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当年的事儿,牙叔我可是亲眼见过,里头的那位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年轻人都喜欢听旧事,见牢头要说说当年的事迹,那狱卒满脸的兴奋,急忙从那主簿剩下的酒壶中倒出杯酒,摆到牢头面前,叫了声牙叔,请他接着讲下去。
“你小子,有些眼力价儿。”牢头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咋了咋嘴,拍了拍着那狱卒的肩膀说道:“想当年,那黑旗军刚刚组建,都是些散漫惯了的草原蛮子,那有什么军纪可言,一到发饷的时候便乱了套,那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虽说都是被突厥人赶过来的,但仍有几家先前便有仇怨,为争那粮饷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仗,当时这玉门关的守将还不是那武将军,对这事不想管也不敢管,便一直瞒着拖着,直到从长安来了位主簿。”
“就是咱现在供着的这位爷?”狱卒目光炯炯盯着牢头,又递上了一杯酒。
“不错,别看那人长得文质彬彬,杀起人来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上任第一天就带着人马把那以往抢饷抢的最凶的部族给屠了。”牢头停顿了一下,一如说书人留给观众些惊叹的时间:“一千多号人,一个都没留下,人头都被砍了下来,堆在营门口,可把那些蛮子给吓惨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太平了咯,那帮草原蛮子都是贱骨头,被打疼了自然便怕了,见新来的这个主簿真的会杀人,一个个都成了乖宝宝,适逢武将军初到这玉门关,见有人帮他解决了这么个烂摊子,高兴的不得了,便把这事情给压了下来。”牢头端起饭碗,扒了几口饭,继续说道:“后来,这黑旗军虽然依旧蛮横,但像当初那般听调不听宣事儿便再也没有发生过,这主簿也就一直稳稳当当的干着,只是这回犯了事才被抓了进来。”
吃完了饭,牢头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说道:“所以说,这么一个人物,虽然被囚于此,但你怎知那不是那龙困浅谈虎落平阳。”
“牢头说的是,但咱这每日用这大福顺的烤鸭,杏花村的汾酒,古荡的黄河鲜鱼,把他供着,掏的可是自家腰包,一天下来,花销可是不菲。”
“这又算啥,这主簿犯的可是临阵潜逃的重罪,能把他从这里捞出来的肯定是个大人物,像这种级别的家伙,手头下来,便够我们这种人嚣张快活好些日子,再说这主簿大人被我们这般伺候了那么些日子,一旦脱困,岂能不给些好处?”
“牢头,你说了这么久,却还没跟我说这主簿的姓名,难不成你也不知道。”
牢头一听此言,就皱了皱眉头,白了狱卒一眼,说道:“别的咱不敢夸口,但在这玉门关内,还真没有我叔牙不知道的人名,你小子可给我听好了,这主簿大人姓管字夷吾,单名一个仲字。”
二人正聊着,却听得牢外传来阵阵吵杂,隐隐约约,有军号响起,急忙出门询问,便得知,是那大军归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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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行进,速度自然不会太快,更何况是和突厥人打了场硬仗,所以十多万人,走了十多日,方才行了百余里。
再次在青草与黄沙的交错间见到了那座孤城,梁军士卒的情绪都有些激动,就连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