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了桓帝,醒来后慌里慌张跑出去,不小心摔了一跤,若不是羽林左监魏辉及时为他捶敲足底,恐怕当时就晏驾了……。
有太医私下里议论,恐怕活不了几天了!
夜晚往往会给皇宫披上一层神秘而恐怖的面纱,白日里的朱梁画栋、玉阶金柱会因黑暗而变得冰冷扭曲、光怪陆离。
玉堂殿、崇德殿、宣德殿、黄龙殿,这些庄严肃穆的朝堂在黑暗中显得空旷凄凉,早春时时刮过的凉风也使得大殿内回荡着一阵阵厉鬼号哭般的声音。
白虎观、承风观、承禄观、东观,它们孤零零矗立在宫房之间,没有一丝火光照亮这些学术的圣地。
长乐宫、长信宫、永乐宫、邯郸宫,寒冷阴森的廊阁间只有零星几个老宦官凄楚地守着宫灯,诉说着往昔的秘密……
嘉德殿内灯光幽暗,似乎已经预示着不详,董太后神情憔悴地坐在龙榻边,亲自为儿子擦去汗水。
刘宏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这个骄奢淫逸了一辈子的皇帝终于明白,《诗经》里所谓“万寿无疆”仅仅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愿望罢了。
他觉得身子沉重得很,仿佛有无数双手要把他拉入地下,喉咙似针扎般讲不出话,虽然眼前模模糊糊的,但是蹇硕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万岁,奴才无能,这件事奴才没能办成,让万岁失望了!”蹇硕把头磕得山响。
刘宏微微晃了晃脑袋:“张让……赵忠……”
“回皇上的话,他们在皇后那里。”蹇硕答道。
这是多么大的一种讽刺啊,皇上就要归天了,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十常侍却已经跑去逢迎何家的人了。
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小人了,杨赐、刘宽、桥玄、陈耽、刘陶……那些曾经诤谏的老臣在眼前若隐若现,他到了那边有何脸面见这些人呢?
但刘宏还是不明白,罪魁祸首不是十常侍,正是他自己的荒淫暴虐把正义推到了何进那一边,原本以为何进是一个容易掌控的蠢人,谁知道到最后他却被党人掌控了。
他想愤骂、想诅咒,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毫无察觉地流了出来。
“万岁,您要保重身体啊!”蹇硕爬到榻前。
“杀……何……”
蹇硕磕了一个头:“奴才冒死说一句,何国舅广有声望,而大皇子年已十七,皇上不宜废长立……”
“放肆!”董太后瞪了他一眼,“这种话是你该说的吗?”
蹇硕不敢再多嘴。lt;gt;
董太后伏在儿子身前,泪涕横流:“儿啊,你要是走了,为娘我可怎么办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呀,我那小孙子可怎么办,你这么一走可对得起他死去的娘呀。”
刘宏强打精神,微微抬头,见殿角处自己的小儿子刘协跪在那里啼哭。
是啊……他才九岁,即便立他为帝何家想废就能废,但是俗话说三岁看大,这孩子必能成为一代明君,至少比自己强。
刘宏恍惚间想起了一个人:“他……他为什么要离开…洛阳,如果他在,一定会…力压群雄…”
“朕给了他无限荣誉,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离开!”
刘宏说着说着便潸然留下泪来!
蹇硕知道刘宏说的是谁,他匍匐在刘宏榻前:“他心怀天下,陛下重塑南宫……”
刘宏扬扬手,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我这有封信,我死后你交给卢植,我想卢植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努力提起一口气,抬起右手指了指刘协,眼睛则紧紧盯着蹇硕,蹇硕会意:“万岁放心,奴才勉励为之。”
“不是勉励为之,是一定要办到!”董太后擦去眼泪,这个老太太天生有着强硬的姿态:“蹇硕,你与我侄儿董重共扶协儿为帝,你就是开国的元勋,你想想孙程之宠、曹腾之贵,你要是铲除何家,你要什么哀家给你什么!”
蹇硕默然,他根本不在乎赏赐与官位,只要全心全意为皇上办事就够了。
但是现在这件事,自己根本不可能办到,太后和皇上也太一厢情愿了,倘若楚枫还在,凭他的威望和才干,这件事一定会成功。
没有办法,他已经把大将军得罪苦了,杀了鲍鸿等于与之决裂,即便不接这个差事,何进等人回过手来还是要整治他。
还是那句话,何进好斗,他背后的士人力量太大,蹇硕低头思索了半天,还是咬着牙,向皇上与太后磕头:“万岁放心,太后娘娘放心,奴才勉……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大将军府,西园军时刻戒备着蹇硕发难,但事情过去了三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lt;gt;
不论是何进本人,还是那些校尉、掾属,以及赶来的朋友,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只能保着何进同舟共济,这三天里,无一人踏出幕府半步,大家都暂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直到第三天傍晚,忽有天使到来,传何进入宫托付遗诏,何进接诏,回后堂更换朝服,借机向大家询问。
“无常迫命,油尽灯枯。”王谦捋着胡须道,“此番必是万岁将要龙归,嘱以后事,人之将死其言亦善,大将军可往。”
“不对,蹇硕气势汹汹所仗即是当今。”袁术冷笑道,“我看蹇硕必是在宫中埋伏人马要谋害大将军!”
曹操在堂中踱了两个圈子,沉吟道:“此事还在两可,蹇硕久夺兵权不下,恐也不敢随意造次,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