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阳县坐落于岐棘山下,岐棘山濒临汉水,四围群山连绵,起伏如浪,苍色不绝,是为荆州胜景,却是乱世中隐士高卧避祸的善地。
张家的宅院建在一道水渠旁,门前立起了一架水车,整日“咕噜噜”地喷着一溜溜水,仿佛白练长蛇奋不顾身地坠入水渠中,又被机械动力拉升而起。
张家不修石砖墙,围屋的是一圈爬满青萝藤蔓的荆棘栅栏,院落里遍种鲜花,芍药、雏菊、蔷薇、月季争奇斗艳,簇簇蓬蓬,花香四溢。
张仲景白日坐倚读书,夜晚躺卧赏月,当真是说不得的惬意安逸。
楚枫一行从新野一路驰骋,黄忠和张仲景素昧平生,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更不知张家所在,不得已一路问人。
从新野到涅阳需要一日,从涅阳到张家又足足驰骋三十多里,马匹都快吐白沫了,才瞧见张家那巨大的水车,轰隆隆的水声彻入耳底,蒙蒙水汽随风扫荡,零星的水沫喷上脸颊,让**辣的皮肤有了一丝舒爽之意。
黄忠远远地望着坐落在花团锦簇间的张家,心底其实还是生出了犹疑,他只是南阳一武夫,名不见著籍,门不闻fēng_liú,张仲景凭什么要帮他。
此刻的黄忠,却是有七分忐忑。
楚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迟疑,我们去吧!”
黄忠点点头,当即下了决心,那些顾虑犹豫担忧被楚枫坚定的眼神打去云天之上。
当时下,楚枫和公主骑马,黄忠驱赶马车载着蔡琰、黄夫人以及黄叙,一行人走到张家院落前。
院子里只有个锄草的少年小仆,听见人来了,眼皮也不抬一下,手里握着铁锸一下一下铲入土中。
“请问,”黄忠清声道,“张机公子在家否?”
小仆懒洋洋地说:“不在。”
黄忠问:“他何时回家?”
“不知。”
黄忠被噎得半晌无语,他耐住性子,又问道:“相烦告诉在下一声,他去了何地?”
“不知。”回答一样冷漠。
黄忠忍了忍:“少年郎见谅,请一定告诉在下,张公子何时归家?”
小仆把铁锸一顿,不耐烦地说:“你这人真啰唣,公子去了何地,归来何时关你什么事,他三五个月不回家也是常事,若是兴之所至,三五十年在山里采药访友也未可知,你一直在这喋喋不休作甚,最是讨厌你们这帮人,动辄腆脸来求公子治病,快快离开,别腌臜了好风景!”
白白地被一个十多岁的小仆骂,楚枫哭笑不得,公主眉头紧蹙:“你这娃娃说的什么道理,我们慕名拜访张机公子而已,多问你两句,你便不耐烦,我瞧你这不懂礼数的臭脾气,倒真腌臜了好风景,更污了张机公子的名声!”
小仆沉了脸:“咦,你这妇人长得倒是好看,却好没道理,什么叫污了公子的名声,你倒给我说说清楚!”
公主被仆人呼之为“妇人”,心里的火又高了一寸,没好气地说:“我们原是敬仰张机公子医德,你一个看门的小仆本该笑脸相迎,请入内堂就坐,动辄以厉辞待人,以恶言加人,以后谁还敢登门,不是污了张机公子名声,又是什么?”
小仆把铁插一丢:“妇人休要无礼,张家的门是哪个王八孙子都能随便进的?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多少人想登门求我家公子治病,一百人里有十人能登堂入室而已,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就能轻易入内堂就坐。lt;gt;再说了,我也没求你来,是你腆脸要来,受了恶言也是活该!”
公主“呸”了一声:“谁稀罕来,有其仆必有其主,我瞧张机也是徒有虚名,不过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小仆气极了,正要回骂过去,一个朗然的笑声忽然响起:“说得好,张机这小子可不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么!”
众人循声一看,却见曲径上行来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一身蜡黄的麻布衣服,手中持一把锄头,腰带上悬着一只红葫芦。
他后面相随一人,也是三十开外,却是靛蓝麻布衣服,肩上亦扛着一把锄头,怀里抱着一只大口袋,两人皆是眉目疏朗,神态潇洒,也不知是哪一方的隐士。
黄衣青年笑着看住公主:“刚才是你说张机欺世盗名?”
公主仰头看了楚枫一眼,片刻犹疑,承认道:“是我。”
黄衣青年大笑,一面笑一面去推蓝衣青年,那蓝衣青年笑着直摇头,他指了指那小仆:“这小仆一向跋扈,我也吃了他不少苦头,今日好歹遇着对手了!”
小仆这会儿却极温顺,被申斥了也没回嘴,还乖巧地笑笑。lt;gt;
蓝衣青年打量着楚枫和黄忠:“二位如何称呼?”
“楚枫孝杰。”
“黄忠汉升。”
黄衣青年一愣,他盯着楚枫道:“你就是楚枫?楚骠骑?”
公主掩嘴一笑:“楚大将军,看来你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咩!”
楚枫点了点公主的额头,朝两人抱拳道:“在下正是楚枫,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哐当!”两人的锄头同时掉地,赶紧躬身作揖:“原来是楚骠骑莅临张府,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楚枫疑惑匆匆,诧异道:“二位是?”
黄衣青年笑吟吟地说:“比人何颙伯求!”
“何伯求?”楚枫惊叹:“你便是何颙?”
这下换何颙惊讶了:“楚骠骑知我?”
楚枫当然知道何颙,他年轻时游学京师,虽然是晚辈,但与大儒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