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涛嘴角含着那丝草根,信步走到北重山近旁,抱着双臂小声问道:“北叔,舅舅他所去为何?”
他的疑问和在场其他人一样理所当然,春水河对岸的数万大军蓄势已成,“白云染鹤”李慕渔反而一“飞”了之?
北重山抬头望天,晴空中白云苍狗如梦似幻,他粘着须髯轻笑答道:“你舅舅刚才让我气个半死,这是要放大招的前奏,他去往下游起码百里驱散渔船,免得等会殃及无辜。”
听到北重山的话,龙涛禁不住一挑浓眉,内心很是骇然。
对岸神龙王朝大军虽有几万之多,但在河岸上也不过绵延十里,怎么会影响到下游百里之远?
他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大战在即拭目以待便可。
经历了昨晚之事,龙涛和饶芷柔都是初尝人道,他的外在言语开始变得“轻浮”了很多,内心却反而更趋沉稳。
平日里这个便宜舅舅冷傲孤清、眼高于顶,龙涛很想看看这次他如何以一己之力力敌万军。
北重山对于龙涛的性情改变似乎也很是赞赏。
唉!总是成人了啊!北重山在心中无声慨叹。
龙涛捻着唇边露出的半截草根儿,斜着眼睛望向北重山,揶揄说道:“北叔,你对舅舅用了激将之法,故意的吧?”
北重山摇了摇头,无声轻笑,说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知道我是激将法也要去做,我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让他听从我的安排。”
龙涛瞳眸中精芒微微,感觉北叔的话触及到了根本,凝神细听,唯恐落下哪怕一个字。
“这就是我坚持要把你送到玲珑书院的原因。”
北重山一脸清冷,认真说道:“春水城便是最大屏障,我才能从容面对在神龙王朝纵权庙堂的那位对手!这局大棋我虽然早已布局十六年,却依然资源匮乏,步步艰难。”
龙涛强行压住内心的波澜,连饶芷柔递过的丝帕都忘了去接。
北重山双手负于背后,十指轻搓筑起一道无形结界,把自己和龙涛笼罩其中。
“这位对手便是黄雀侯!”北重山继续说道:“他身居高位党羽万千,而我们势单力薄助力太少,所以从我们逃亡开始他便利用一切机会和我血拼兑子。”
龙涛把嘴里的草根儿残渣吐下城墙,沉声说道:“你要和他下围棋,他偏偏想和你下象棋,是吧?”
听到龙涛的这句话,北重山满脸都是赞许之色,捻须继续说道:“确实如此!进入玲珑书院第一天,仇雄便来找你寻仇,拼掉了我手中的重要一子,就是枯松。”
龙涛望着波涛滚滚的春水河,内心的惊涛骇浪犹有过之!
风松武院的枯松老师,竟是北叔棋局中隐藏的重要棋子,难怪自己一拳便毁去了他的“八方迎客”符,原来对方是故意为之。
最后枯松面对“无律堂”的执事自领惩罚,去往太白峰顶的“冰棺雪牢”,用最为极端的方法舍命担责,不然龙涛自己都有可能被逐出书院。
龙涛一念至此,内心的怒火禁不住让他全身发烫,而脸色却越发清冷。
北重山并没有太多情绪变化,似乎这样的牺牲本就司空见惯。
他继续说道:“还有唐铁铮祖孙俩,三年前便扮成卖糖葫芦的小贩隐于书院准备行刺,可见这黄雀侯爷手法之诡异,思考缜密、用心绵长,堪称我北重山的毕生大敌。”
“北叔,这位黄雀侯三年前就知道我们要来玲珑书院?”
龙涛忍着内心的惊骇,沉声问道。
“这个我也很难判断他是否知道,”北重山面色沉静,继续说道:“我放出的消息是西蜀子云亭,连你舅舅都认为我们来玲珑书院为临时起意,估计那黄雀侯也是两边布局,唯恐疏漏。”
“田铁山是不是黄雀侯手中的最重的棋子?”龙涛问道。
“目前看来是,”北重山闭上眼睛,似乎也在凝神分析。
“目前看来是,那便极可能不是,”北重山突然张开双目,沉声说道:“他有百万大军党羽无数,而我也有‘二十四侍’,哈哈,看他又能奈我何?!”
二十四侍……
龙涛现在知道,北重山所说的“二十四侍”并非饶芷柔和那二十三只白鹤幻化的女子,而是另有所指。
比如枯松,比如师父万不可,比如无蝉……,都有可能!
明里暗里,看来还有很多,也许二十四侍的每一“侍”,不一定对应着某一个人,还有可能是一群人……
龙涛在暗暗猜测,但是否正确他自己都毫无信心。
“你的义子吕不为也是‘二十四侍’之一?”龙涛静静问道。
“开始算是!”
北重山脸上浮起的悲凉一闪而逝,说道:“当我发现了他的变节背叛,为了大局却只能忍痛舍弃任其沉沦,不然便会满盘皆输。”
看着北重山的枯瘦身躯,龙涛一阵温热涌上心头,隐在眼底。
“哈哈!”北重山接着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我手里这‘二十四侍’,有的已经死了,却还很有用!有的活的好好的,却已经无用。”
老人家内心的悲冷,无需细说龙涛也能理解。
视如己出的义子被对手策反,自己却无法助其救赎,只能假装不知还要将计就计,北重山的这盘大棋之惨烈可见一斑。
有的已经死了,却还很有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龙涛禁不住皱起浓眉。
“世子殿下,”北重山突然改变称呼,郑重异常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