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颁布下去后,宫宴照常举行。
某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了这次的主事人是皇后,除了暗暗咂舌皇后的手段以外,竟然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有什么可以反对的?
皇后为天下之母,主持祭祀,操持宫宴,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反对,就是不敬尊上,心怀叵测。
虽然大家真的都是心怀叵测,但也没人真的愿意在明面上被揭露出来。
这就是世家的通病之一,你知我知,心知肚明,但只要不被捅破,就可以装作不知。
虞乔坐在案前,手指滑过一个个金丝绣成的名字,柔软的丝绸有如此冰凉的触感。他双眼微闭,脑中一个个过着,那些会在宴会上出现的,金尊玉贵的大人们。
王家的太守。
贺家的将军。
皇家那些宗室的老人。
这些名字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如蜘蛛吐丝一般,在他脑中不断完善,最后形成一张漂亮的蛛网,清晰明确地刻入记忆。
他睁开了眼睛。
嘴角带着一丝冷淡矜持的笑意。
他起身,身上的华服如绽开的花瓣一般,层层叠叠,起起伏伏,一瞬间绽开极端的华美,又被这个人的艳色稳稳地压过。
虞乔走出宫殿,殿外景色正好,芙蓉开了满园,一个男人站在那些芙蓉里,身形挺拔,眉目深刻,他侧脸逆光,凝望着远处。
这一幕让虞乔倏然停下脚步,他死死盯着那人,直到对方发现了他,笑着朝他伸出手。
“皇后——”
这个称呼,让虞乔忽然醒了过来,他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脚下一动,走到了男人身边。
穆深折下一只开得正好的玉白芙蓉,笑眯眯地别在对方耳侧,发自内心地称赞道:“皇后真是人比花娇。”
……真是人比花娇。
这句话,是谁,以同样轻佻而放肆的语气,在他耳边厮磨挑逗着说起呢?
虞乔一瞬间有些恍惚,但他很快就掩饰过去,淡淡地道:“陛下真是爱开玩笑。”
穆深笑着摇摇头,蜻蜓点水一样地在他鼻尖上落下一个吻,然后道:“宫宴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陛下有何吩咐?”
“朕能有什么吩咐,到时候不少叔叔伯伯要来,你要是应付不过,大可请姑母帮忙。”
虞乔眉头微微一动,道:“知道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
穆深转头看他,嘴角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嗯?”
“陛下如此待我,我实是有些惶恐。”虞乔轻声说:“我愚钝,不知陛下用意在何处,陛下可否告知于我?”
穆深盯着他看似冷静的脸望了许久,忽然轻轻一笑。
“朕说过很多次,朕心慕皇后。”
“情不知所起,唯有一往而深。”
“这种事,皇后大概不明白,但朕……是最清楚不过的。”
最后一句话,还带着淡淡笑意,消散在空气中。
虞乔无声地抿住了唇。
中秋当日。
大殿中摆了数桌流水佳肴,数不清的高官宗室都在殿中。
这是皇后上位之后的第一次正式露面。
虞乔和穆深举着杯,从高位上走下,和诸位大臣同欢,这种场合,君王温和,只会被说成是礼贤下士,略有失态也无碍。所以同样也是高位者笼络下臣的大好时机。
不少人都想要近距离接近这位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皇后,而如今一见,却真是有天人之相,贵不可言,不由暗暗心惊。
虞乔站在众人之间,带着合体的微笑,接触着一个个他需要的人物。
这是虞长笙千方百计想要阻止,却在如今功亏一篑的事情。
毕竟虞乔如今身居高位,而且,还那么年轻。
前者意味着力量,后者意味着可能。
比已经在逐渐老去的虞丞相,更多更多的可能。
虞乔毕竟只是一个人,应对那些像潮水般涌上来的大人还是有些吃力,这是薛驸马忽然走到他身边,低声说:“皇后要是不介意,不妨让臣来帮忙。”
虞乔一顿,轻轻点了点头。
薛驸马便带着他,一一见过那些军中颇有实权的大人物,筛选掉了一些可有可无的人。不得不说,有薛驸马这位军中有实权的皇室宗亲在,虞乔确实轻松了不少。
毕竟,他还是小辈,有些话不太适合直接说起。
一轮寒暄下来,大家心里都有了数,笑容更加的热切了起来,虞长笙坐在位上,目光沉沉,不辨喜怒。
虞乔在心里轻轻笑了一声。
你千方百计要阻止的,有什么用呢?
哪怕不靠着你这个父亲,我照样能够打开我的圈子。
毕竟现在我不仅仅是虞家的嫡长子,而是,皇后。
他慢慢饮了一杯酒,却以余光注视到德九朝自己走来,于是道:“何事?”
德九垂首道:“陛下身子有些不适,退去休息了,临走时让我转告娘娘,不必等他。”
虞乔的手一停,嘴角的笑意淡了不少。
不必等?
什么叫不必等?
他目光一转,大殿中,霍然只留了自己一个。
在穆深走后,他就是场上最尊贵的人。
他当然,理所当然地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很多,很多事情。
虞乔顿了一顿,笑着说:“众卿,陛下不胜酒力,本宫只能替陛下敬诸位一杯了。”
众人自然不会反对,皆是笑容满面,满口应是。**oss走了,气氛顿时松快,一时间又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