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一辆马车出现在官道上,朝着这里驶来。
墨升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是想要晚点告诉儿子这个消息的,但昆山过来接人的马车已经到了家门口,也不用再瞒下去了。
墨升邪蹲下身,爱怜地摸着儿子的脑袋,理了理思绪,说:“言儿,爹以后可能没法再照顾你了。爹给你找了一个好师傅,他会代替爹好好的照顾你的。”
墨言一怔,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亦看到那辆马车。
那是一辆以青玉雕琢而成的车,以金凤为翅,象牙为络,四匹浑身雪白,头长独角,黑尾虎爪的駮拉着它缓缓而行。
车的前方,有着一只青鸟引路,而车尾,则有昆山门徒举着旗帜。
旗帜红底黄线,绘制着大海之中的一座仙山,正是昆山的门旗。
“没想到,他们竟然来的这么快!”墨言心中一沉,他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不妥。
若非墨言重新活过一次,他怎么也想不到父亲此刻,已经是油尽灯枯后的回光返照了。
待到等会昆山的人上来,父亲对他们交代完后事后,就会死去。
墨言有很多话想和父亲说,他想要将自己上一世的遭遇尽数告诉父亲,可话到嘴边,却无法出口。
他以为至少父子二人会有十来天的相聚之日,可以缓缓图之,总能够找到一个妥善的办法,让父亲放心离去的同时,自己也能够改变投入昆山门下的命运,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来的这么快。
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那么父子相聚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了。
在仅剩下的这一个时辰内,墨言希望父亲能够安心离去,而不是带着满腔的担忧和怨怒,死不瞑目。
毕竟,自己以后的生命还长,有了前一世的经验,可以慢慢地为自己打算。而父亲很快就会离去,墨言不想用后世的那些醃臜事来扰乱父亲临死前的心。
墨言紧紧拉着父亲的手,有些贪婪的看着父亲的面容,他知道,过了今天之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世间最亲的亲人了。
墨升邪丝毫不知儿子心思,他继续说:“我一生眼高于顶,孤高傲世,自以为道法深厚,万事不需求人,所以从不收弟子,也不结交朋友。弄得事到临头,却连半个可以托付的人都没有。昆山的主人洪通天,是我早年的好友,也是这些年,唯一同我有联系的人。半个月前,我就已经给他写信,让他照顾你后半辈子……爹……爹有些事情要办,可能要离开很长时间……”
说道这里的时候,墨升邪停了下来,他以为儿子会哭闹,但却出乎意料的,平时那个胆小爱哭、怎么也长不大的孩子,此刻却神色平静,只是眼眸中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墨升邪下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他无法想像,没有自己的日子,这个才十岁的幼童,会遇到些什么事情。
却听墨言低声问道:“父亲……不用瞒我,您是不是大限将至了?”
墨升邪心中一震,他将自己的事情隐瞒的极好,除了昆山洪通天,没有人知道他快要死了。却不料,竟然会被一个十岁的孩子看出来。
墨升邪问:“你怎么会这么想?为父好好的,只是要出远门一段时间……”
墨言抿着唇,上一世,他是在父亲死后三年,在昆山石棺中偶尔见到父亲的尸体时,才知道父亲已死的。
他仔细的回想一切,推算时间,才醒悟过来,原来父亲早已死在今日。
墨言道:“父亲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出远门,也从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昆山洪通天,我根本不认识,也从未见过,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父亲怎么会将我托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