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过程中,他似乎隐约回到自己生命刚刚启始的阶段,还是婴儿的伽西也是被人裹着被子,丢弃在这险恶的茫茫冬夜中。但亲切的寒冷让他睡着,不再恐惧,不再哭闹,因此躲开了饥饿的狼群。如果不是玛玛塔意外之中的发现,他甚至可以就这样无痛地离开世界,变成雪花。

冬女神不慎遗落的孩子,原本无根的雪花,透明地生长,被染色前就融化,不会有归宿,也不会有任何凡尘俗欲的羁绊。

而现在伽西守在弟弟的门口,背靠的就是他的家,像是牢牢看守着宝盒的盖子。哈桑喀每个孩子都藏有的宝物盒,里面有过期的糖果,几块脱落的鹿茸,或是一把闪烁光泽的鱼鳞,只要带着这个盒子,就觉得安全,仿佛全世界都在。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打开了。伽西的身躯无知觉地往后面倒下的时候,便被后面的人一把抱住。

伽鲁拼命将他拖进屋子里,随即碰一声关上了门。在温暖的室内,他慌忙地摸索着哥哥僵硬的身体,将他扶起来靠到墙边的暖气上。

“……不……求求你,醒醒!”

他颤抖地呼唤着,用力拍打着伽西的脸庞,看着脸色苍白,嘴唇也完全失去血色的哥哥,伽鲁咬紧牙关,一把擦去脸上断线般落下的泪水,迅速地将大衣以及床上的被子和床单拉下来,一股脑堆在对方身上。紧接着他扯开自己的上衣,脱下伽西的鞋子,将他已经冻得发青的双脚焐在自己的胸口中。

一阵难以形容的冰冷激在心脏的位置,伽鲁无法抑制地抽搐了一下,他跪倒在地上紧紧把伽西的双腿抱在怀里,声音便更加哽咽得连不成句子,“我是个人渣!……对不起,哥……我不是想弄成这样的……求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

哄烤着整个背部的暖气很快让血管扩张起来,伽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少有的红润。当他刚刚睁开眼睛,还没能将焦距调整到看清对方的脸时,伽鲁便猛地扑到他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歇斯底里地大哭出声,一面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悲鸣声回荡在昏暗的房间。他不知道要怎样停止这几日来的噩梦,只是崩溃一般地唾弃着自己,拼命抓紧眼前无可替代,却又被他折磨得如此憔悴的人。

“是我错了……我知道!……你为了我每天都很辛苦,为了我放弃很多,我就是知道……所以才害怕得要死,害怕你有一天累了,厌倦我了,会悄悄离开!我不能接受!!”

“……每天都在胡思乱想着,担惊受怕地过……看见你对我笑,就觉得你很虚伪,很残酷,既然最终都要离开我,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所以欺负你……打你,明明痛得就像是一刀刀捅在自己心窝上,却还是幸灾乐祸地想,你就快要受不了了吧……所以就别再假惺惺了,赶快撕下那假面具,把这个温柔的骗局揭穿吧……!”

不顾一切的坦白终于让他找到了发泄压力的出口,伽鲁原本完全扭曲的声音渐渐有了调子,喘不过气的剧烈哽咽也平复成了小声的抽泣。而伽西扶着他的肩膀,只是从头到尾安静的倾听着,并没有安慰或是回应对方任何话,他用他一贯默默等待的方式,让理智回归到伽鲁的意识中。

兄长坚实又毫不动摇的胸膛让伽鲁感到久违的安心,半个多小时断断续续的倾诉后,脑子里肆虐的垃圾好像被清理干净了。他终于微微直起身子,胡乱抹干净了脸上一塌糊涂的眼泪和鼻涕,顶着沙哑的嗓子苦笑到,“我是不是很变态……已经无可救药了?”

尽管还遗留着悲伤决堤时的裂痕,伽鲁浮现在嘴角的一丝笑,仍然让伽西有了漫长黑暗中见到曙光般的感动,他仿佛能够预见到在这些磨难之后,曾经活泼善良的弟弟会再次回到他的生命中来。他时常淘气闯祸,害伽西替他受罚,但总是在那之后跑来认错道歉,体恤哥哥的苦心。

“没关系,我都明白……你的心。”伽西的胳膊用力地圈住对方,此时充盈在胸口微弱却激动人心的希望,竟然让他心跳微微加速。

伽西觉得自己能活下来,是命运的偶然,生下他的人,以抛弃的方式宣告他的生命是无目的甚至没有价值的。雪花再美,都随时会融化,就算他努力得再多,取得再出色的成绩,没有眼前的亲人,就随时可以跟随着无形的水气飘回天上。

这世上,他只有这份依恋。

那个晚上,兄弟俩一同挤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入睡,由于床面太小,他们只有都侧着身才能保证不把另一个人挤下去。然而自从参军以后,很久都没有睡过同一张床的两人,开始被这一刻勾起了冗长的儿时回忆。他们起劲地聊着在哈桑喀的帐篷里发生的种种,聊着恶作剧放在妈妈床上的小旅鼠,聊着冬季祭祀节时只有十岁的他们整整吃掉的一小半驯鹿,聊着伽鲁曾经朦胧暗恋着的族长女儿依塔,甚至聊到他们第一次出现生理现象后,慌乱地藏到鹿圈里面的那张脏床单。

直到大半个夜晚都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泛起逐渐变浅的青光,发出新的明天即将降临的信号。然而仍然黑暗的房间里,兄弟俩终于停止了讨论,他们安静下来,却仍然没有一丝睡意,而是在屏息般的寂静中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哥哥……不,伽西,”伽鲁突然轻轻出声,目光入迷地描摹着对方的轮廓,想着他是多么地美丽,无论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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