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了。

而让俊流觉得蹊跷的是,齐洛一点也不像患上重感冒的样子,他只是整天昏睡,即使在晚上痛得满床打滚,也无法清醒地认出好朋友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或是已经麻木,或是肩膀上的压力真的小了下去,痛觉有些钝了,俊流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空气。他偏过头之后,意外地发现对方正看着他,那双原本没有焦点的瞳孔也逐渐清朗起来,被异常的神智折磨得精疲力竭的齐洛刚刚从梦魇中复苏。他彻底放松了施加在少年身上残余的力道,已经失去了任何攻击性。

齐洛缓慢地喘息,意识的片段从大脑里一一闪现,他想起自己是在驾驶过那架白天鹅般优美的战机回到训练场后,在模拟驾驶舱里,被那个毛骨悚然的银针刺进耳朵里,整个头部便像炸开了一般剧痛,瞬间就失去了知觉,之后便一直被乱七八糟的幻觉困扰。

“俊流……?”他显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惊讶地发现身下那双望着他的漆黑眸子,因为刚才的疼痛而带上了些雾气。齐洛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仿佛在确认自己真的是被他抱在怀里,还是只是幻觉——源于无发忍受在严酷的训练之后,独自疼痛的夜晚。

“是我,你终于清醒了。”俊流淡淡地回应,不动声色地拉起衣服,遮盖住了肩膀上血渍班驳的伤口,“还觉得难受吗?”

“我睡了多久?”齐洛扶住额头,试着动了动,眼前立刻因为晕眩而模糊了起来,身体歪倒在一边。

“快一星期了吧,”俊流看到他微微蹙眉,自然地将手放在他额头上,因为大量的出汗,之前灼热的温度已经冷却,他稍微放了心,“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先好好睡一觉。”

“……飞机呢?”仿佛还有些残留的意识障碍,干扰着他的表达,于是他有点焦急的样子,“训练……进行到哪里了?”

俊流不觉有些扫兴,很难得一个病人在醒来过后,既没有呻吟着他的病痛,也没有露出对身边人哪怕本能上的依赖,这未免超出了坚强的范畴,显得不近人情起来,何况俊流现在很想见到他脆弱的模样。

看见朋友冷着脸沉默,齐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改口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日子……是你在照顾我?”

“不是我,莫非你以为是那堆长翅膀的铁家伙?”俊流忍不住挖苦道。

齐洛的木讷有时候会让他觉得不快。当初他之所以注意这个学生,就是因为他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无论受到欺负或礼遇,他都反应漠然,不主动交朋友,也不因对任何人的不满而树敌,就像妄图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匆匆过去。他的周围像有一层真空,那如灰色的雾气一般萦绕的卑微态度从来没有被出色的光芒所驱散分毫。

俊流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不仅仅是原本不值一提的出身,而是有东西早已占据他全部思维,让他无暇顾及周遭的一切,甚至不屑于天赐的才能,毫无野心地活着,连那可以让他全身心投入的飞行都只不过是达到目的的途径。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姐姐,梦到以前的事了吗?”俊流尽量不让他听出自己内心所挽上的疙瘩。

“我不记得了。”短暂的记忆仿佛随着头痛的余波一起被冲刷干净了,齐洛在微微嗜睡的氛围中轻轻答到。他一动不动,并不想让俊流有机会抽开手臂,少年微凉的体温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除了姐姐之外,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俊流直直地看着天花板说,甚至有些怀疑对方是否把他当做朋友,还是个不得不小心应付的人物。

“是啊,”齐洛没有多想,更没有顾虑到少年敏感的心思,“……没有她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俊流的难受程度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他急忙把头偏向了一边,不让眼睛里的动摇被对方发现。脑海里不知为何出现隆非的身影,人的心一但被另一个人占据,是不是都会对其他的人特别无情呢?

他随后闭上眼睛,用力地翻了个身,“睡吧,你明天不是还想回去训练吗?”

也许是因为怕被排除在训练之外的急切心态促成,半个晚上的时间齐洛的体力恢复得很快,天刚亮不久便醒了,顽固地纠缠他的头痛也慷慨地带走了最后一点蛛丝马迹,他正想不惊扰身边熟睡的少年悄悄下床的时候,俊流便睁开了眼睛。

就着透进窗户的晨光,少年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被子从上身滑落下去,齐洛这才看清楚他肩膀上那深陷的牙印和一大块淤青。

“怎么回事?那是我干的?”他急忙靠过去看了看,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太过分了……对不起,很痛吧?”

“第一次被人咬,有点不习惯而已。”俊流漫不经心地说着,语气里仍然带着种若有若无的嘲弄,果然让对方更加尴尬了。他利落穿好了裤子,看了眼被脱在一边的衬衣,正想直接穿外套的时候,齐洛立刻在衣柜里拿出了件干净的递给他。

“天气太凉,先穿我的吧,现在陪你去校医那里看看?”

俊流打量了一下他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被汗渍弄污的衣服,有点想笑,“你这样的样子出去,会被纠察抓的。”

“也是。”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难得朋友不嫌弃他一个星期没洗澡的味道,他自己都觉得受不了了。于是赶紧脱下被汗水浸过一遍的内衣,扔在了桌子下的一个塑料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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