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玻璃上炸开了鲜艳的红色,那反应的激烈程度就像是钠被投入了水中,溅出的液体细丝在桌面上留下一道道漆黑的痕迹。

所有人都惊讶地站了起来。帕西一言不发地走回桌边,留下了那张几乎被烧焦的实验台。已经不必用语言来说明这份血样是危险的了,实验效果触目惊心。

副校长脸色很难看。他是炼金术的专家,他清楚这种实验无法作伪,那就是经过“爆血”技术精粹后的血液,异常不稳定。可血样怎么会流出去了呢?

终身教授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实验也震慑了他们。他们不得不考虑危险的可能,也许那个沉默的学生楚子航浑身都流淌着王水般的血,随时可能异化为死侍。

学生们面面相觑,投向楚子航的目光多了几分恐惧与不安。

“谁能保证血样来自楚子航?”夏弥忽然站了起来,“没有人看到采血的过程对不对?可能就是你们兑了点浓硝酸进去,你们为什么不现场抽血?”

“因为他被换血了,人体需要一个月才能自己生成全部的血液,只要以对待重症病人的办法把他全身的血洗一遍,证据就能完全被抹掉!”安德鲁大声说。

“如果他浑身的血都是这样的,那么换血过程中和正常血液接触就会爆炸吧,他怎么能坐在这里?”诺诺也站了起来。

狮心会的学生们怔了一下,重新振奋起来。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未输掉这场听证会,虽然那个实验的视觉效果那么震撼,但还不是证据确凿,而且调查组举出的证据目前只此一条对他们不利。

“怎么换血的我们目前还不清楚,但事实摆在眼前,被告人已经承认了那就是他的血样。”安德鲁面朝陪审团,义正言辞地说道,“尊贵的院系主任们,我代表校董会向各位讨个公道,对于楚子航这种危险血统坚决不能姑息,请陪审团予以裁决!”

终身教授们陷入了骚乱,一番激烈的讨论过后,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根据我们之中基因生物学专家的说法,对于有堕落为死侍可能性的高危混血种,其自身机体的细胞具有不可逆转的侵蚀性。也就是说即使被全身洗血,更换过的新鲜血液也会被立即污染、同化成烈性的毒/药。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完全可以进行一次现场抽血。”

所罗门王说着看向楚子航:“你愿意配合我们证明你的清白吗?”

副校长听得直冒冷汗。他的研究领域是炼金术,跟该死的基因生物学完全不沾边。原以为昂热把楚子航全身换血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还有什么龙族基因“不可逆转的侵蚀性”这一说。这还搞什么实验,简直是生化危机啊!

全场鸦雀无声,绝对的沉寂。副校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木栏中的楚子航仍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安德鲁自觉胜利在望,不由得拍案而起,慷慨激昂:“各位教授,各位同学,你们都看到了,楚子航拒绝接受陪审团的实验。他胆怯了,他心虚了!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吧,站在被告席上的不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而是一个怪物,一只即将堕落的死侍,一头随时可能暴走的狂龙!”

一瞬间,听证会的气氛凝滞了。以兰斯洛特为首的狮心会成员死死盯着楚子航,恨不得他们的会长能马上答应,好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们不懂楚子航为什么此时此刻还要犹豫,而楚子航却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陪审团的推断没错,他的血已经开始复原了。

“白与黑、善与恶、力与爱、战争与和平,这是自生来就存在于我们血液中的矛盾。我们不是纯善亦非纯恶,我们有杀戮的能力却不能有杀戮的yù_wàng。在人血和龙血的斗争中我们站在了人类一方,只有心中人类的善战胜龙类的恶,才是我们的同伴。任何人如果不能克制那恶,让自己的灵魂被对力量的渴望吞噬,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所罗门王手持古老的《亚伯拉罕血统契》,语声庄严,“此刻我们之间的契约终结,我们的刀剑将指向那堕入深渊的人。”

“善必胜恶,如光所到的地方,黑暗无处遁形。”全场起立,手按左胸,以表示对这一崇高法典的尊崇。几百双眼睛齐齐望向会议厅中央的楚子航,目光中夹杂着各种微妙的情绪,听证会的局面完全僵死,审判之刃一触即发。就在这时——

“战争创造和平,黑暗孕育光明,唯有人心难测,是非变幻无常。何为善?何为恶?英雄浴血归来之时,迎接他的不是鲜花,不是掌声,而是来自同胞们寒光闪闪的刀枪……”

清越的嗓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叹息,娓娓道来。英灵殿的大门“吱呀”一声向两旁打开,来自外面的明媚阳光洒落一地,照亮了阴霾压抑的会议厅,还有那些色调沉重的木栏和座椅。

一个瘦削的人影踏入了英灵殿,他赤脚踩在会议厅猩红的地毯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医院里危重病人的白袍,长期未经打理的深褐色天然卷发垂落在耳边,半遮着那张大病初愈后苍白憔悴的脸。那人从一片灿烂的金色中走来,浑身笼罩着神圣祥和的朦胧光晕,让人不由得想起《耶稣受难日》中复活归来的基督。


状态提示: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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