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他惊呼道。
“我是孤儿,以前的事情不太记得。”公良至说,“摸骨只能摸出大致年岁。”
“你从没过生辰过?”魏昭的声音更大了。
“没有。”公良至回答。
没人给你过生辰?魏昭想问,你爹娘呢?你祖母呢?你哥哥姐姐呢?陪你玩的侍从呢?下人呢?
——都没有,因为公良至是孤儿。
魏昭早就知道这事,但作为一个锦衣玉食长大的世家子,他对“孤儿”依然懵懵懂懂缺乏概念。此时公良至说他没有生辰,魏昭才突然明白了。
公良至不像魏昭,他没有疼爱他的祖母,没有爹娘,没有哥哥姐姐,甚至没有惦记着他的亲戚、伙伴等等等等。魏昭第一次没过好生辰就这么难受,公良至呢?他的生辰从来无人祝福,没人会为他的诞生欣喜,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生,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八岁的魏昭哇地哭了出来。
公良至被他哭懵了,足足在那里干站了一两分钟,才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没事的,我不过生辰也好好长大了,不过生辰不会死的!”公良至笨拙地安慰道,“别哭了,我给你过?我送你礼物……”
说着他甚至开始解腰间的袋子,打开袋子又傻站在原地,因为他有的东西魏昭也有。魏昭用力摇头,又伤心又羞愧,觉得公良至好可怜,觉得自己这么幸福还自怨自艾太过分了。只是如今他抽噎得口齿不清,解释也解释不了,只把手中没动过的面往公良至手里塞去。
“分你!”他抽抽搭搭、词不达意地说,“我……生辰也分你!我们一块儿过!不求同年同月死……呸!不死!我们同年同月生!”
公良至很快答应了,魏昭破涕为笑——过了几年魏昭回忆这一幕,他才认识到这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过人的亲和力或王霸之气,只是公良至怕他继续哭下去。但总之,从此以后,他们过同一个生辰。
流黄蛋煎得正好,细细长长的寿面煮得十分劲道。“你们同一天出生啊?”魏昭强笑道:“我倒是抢了道长朋友的面了。”
“我朋友最为豁达。”公良至笑道,“他就是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在意。”
狗屁。魏昭想,要是这十年间哪个混账吃了公良至给他做的面,他肯定要化作鬼怪缠着对方,作祟到天涯海角。
第17章 遗府
那么问题就来了。
魏昭大半个月前才在心中决定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有自己已经看破红尘的错觉。但如今冷不丁发现竹马在他死的第十年依然过着他的生日,魏昭又觉得有些……唔。
念头通达,哪有这么容易。
他为这种当断不断的犹豫恼羞成怒,就像叛逆少年放完狠话潇洒转身,却发现自己和放狠话的对象走一条路回家,有种自打脸的尴尬。同时魏昭也觉得奇怪,越来越奇怪,如果公良至真的如此怀念他,事情为什么会走到那种地步?
《捕龙印》不仅仅是一本书,它在魏昭脑中过了几年后,变成了栩栩如生的画面,如同一段段从未发生过的记忆。魏昭“记得”自己如何背负着巨大痛苦和怨恨来到乾天谷上空,长老公良至遥遥与他对峙,一双眼睛毫无波动。公良至看着他,像看飘过的一片云,像看路上一棵草,仿佛他与芸芸众生毫无差别。
他几乎疑心公良至没认出他来,也希望只是如此。但接着公良至叫他“孽龙魏昭”,大阵升起,几乎将他切成碎片。
魏昭从这“回忆”中睁开眼睛,公良至正关切地注视着他,看着他打出最后一式锻体拳。
公良至恢复到行动无碍就带着魏昭离开了他们之前留宿的小镇,继续往飞云山前行。不管魏昭有着什么百转千回的心思,修炼还在继续。
他收功站定,公良至满意地颔首,说:“你淬体已至巅峰,养气亦有所成,再过几个月或许就能尝试入道。”说到这里,他感叹道,“一个月时间接近入道,恐怕唯有上古时期的修士才能与你相比。”
“还要几个月?”卫钊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我觉得这个月就能入道了!”
公良至没嘲笑他异想天开,道士沉吟片刻,说:“等到了飞云山顶,你可以试试看。”
魏昭心情复杂到懒得装相,于是卫钊的修炼速度快得让人咂舌,换成别的名门子弟发现了,多半会迫不及待地引荐他入门。魏昭想了一堆解释的理由,然而公良至既不问,也没表现出想收徒的意思,让魏昭白费了心思。
他们在这一日的中午爬上了飞云山,山顶平整得像被削皮过——不是像,就是被削过。当年飞云山还有灵矿的时候,几个宗门天天争斗不休,最严重时两个门派的元婴真君都动上了手,把一度有着奇峰险地之称的飞云山主峰剃成了平头。此战奠定了一个门派对飞云山的拥有权,然而此后不久,本以为能开采上千年都没问题的矿脉被发现是中空的,参与争夺的门派全都元气大伤,剩下的零碎灵石也成了鸡肋,再没有人开采。
公良至带魏昭来,就是为了残存灵石矿逸散出的灵气。
魏昭在山顶盘腿而坐,五心向天,开始观想。周围的灵气向游侠身边涌去,变成一个肉眼不可见的漩涡。这漩涡的力道并不大,按照一个才修炼一个多月的准修士的本事,能调动方圆一里内的灵气已是天赋异凛。
灵气漩涡缓慢得像龟爬,初时慢慢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