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宝物都是由俊俏的小女子捧上,身段袅袅如烟;这次上来的却是个身材健拔的男人,双手奉一把镶金黑鞘宝剑。
底下一阵吸气,议论纷纷。
奉者抽出剑来,寸寸剑身流泻出冷月般光芒,剑身上纹繁复的花纹,像是咒语像是不知名的文字。在灯火的映衬下,剑身周身如同环绕着一圈天地清辉。
宁晋一直聚精会神地听司礼讲解每件珍品,想得只是了解这背后的门道,可这把剑当真让他眼前一亮,不自觉挺直腰身,想观察地更仔细些。何湛笑问:“喜欢吗?”
宁晋刚想说喜欢,却见司礼张开一只手,喊道:“天成殷霜剑,底价,一千两——!”宁晋立刻闭了口,想说的话全都压下。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要那么多钱。
何湛说:“三叔说过,只要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宁晋对何湛摇摇头:“不行,我不要。”
何湛手指绕上酒案边儿上的红线,红线那头牵着的是个金钟。金钟一响,司礼笑着敲了下手中的花板:“君雅。”君雅是何湛这个座位的名字。来往者千千万万,可位置却是一成不变的,品香楼以这种方式来保护买主的身份。
“三叔!”宁晋瞪着眼睛,紧忙拉住何湛的衣袖,让他不要买。
何湛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无碍。金钟响声此起彼伏,唏嘘议论声越来越大,转眼间,价格已经抬到八千两,却无人再接。
何湛手指轻动,将金钟牵响两下。司礼连敲两下花板:“君雅,一万两。”
全场“嚯”地叫出声来,甚至有人大声叫好,满堂掌声犹如冲下深渊的瀑布,激烈不断。
宁晋惊得脸色俱白,万万没想到会让何湛花这么多,背脊起了一层热汗,低声说:“三叔,我不要了,我真得不要了…”
无人再摇钟,司礼敲板,念“君雅”牌名,以士公证:“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君子当如是。玉成——!”
张南急急忙忙地奔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其中的斥责:“三爷,您在这把剑上破费什么!您不想那尊玉菩萨了?”他不知是怎的,竟忘了身份,话中语气对何湛大有不敬之意。
“谁说我一定要那尊玉菩萨了?”他淡笑着,眼眸深沉不可测,“我侄儿喜欢这把剑,我买来给他,张直长觉得哪里不妥?”
张南被他面具下的眼神惊出一声冷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下官不敢…三爷的钱,自该三爷作主,下官怎敢说不妥?只是下官都同那卖主说好了,您临时反悔实在让下官有些难办。”
对面二楼的帷帐后人影窜动,像是捺不住了。此时何湛话锋一转,道:“区区一万两算得了什么?我带的钱还够我在君雅再坐一段时间,您着什么急呢?”
张南不自觉地用袖子擦了擦汗,轻轻呼出一口气:“三爷说得是,是下官多嘴了,该罚。”
张南一刻都不敢再从何湛面前晃,急急忙忙道辞下楼坐去了。
何湛看着张南的身影,唇角的笑意渐深,回身再看宁晋,只见他身子僵直,愣如木头,像是受到不小的惊吓。何湛杵着案,侧侧看向宁晋,心觉这时候的宁晋真可爱,但这样吓他实在不好。
何湛说:“我记得下个月十三是你的生辰,这把殷霜剑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你赏脸收下,可莫要嫌弃啊。”
“不…怎么会…”宁晋说,“只是太贵重了…”
何湛说:“它贵重,也只是因为你喜欢而已。久而久之,等你厌了,这件东西与那些个木头没什么两样。”
“不会…不会厌的…”
何湛说:“这把剑的主人是江湖第一剑客淮庸,等官卖会结束,你可以见见他。”
宁晋见何湛说得如此从容,以为他和剑客淮庸是熟识,又想起三叔对他说的话,眨眨眼问:“三叔说以后会有人教我武功,是让他教我吗?”
“不不不,怎么会?”何湛连忙摇头,“他都把自己的剑给卖了,你跟着他能学出来什么好?他做剑客之前是个说书的,你可以让他跟你讲讲江湖上的事,听着解闷儿。”宁晋的师父将会是隐于江湖的玄机子,那才是成大者的人物。
宁晋问:“他既是江湖第一剑客,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剑卖了?”
何湛说:“哦,他看中了一家大户人家的美娇娘,但他在江湖上混了几年,混得太穷,娶不起新娘子。他就合计着把剑卖了,回头买个大宅子,把美人抱回家。”
“…”
何湛嘿嘿笑着说:“怎么样?挺厉害的人物吧?江湖上能有他这样觉悟的人,可不多啊。”
宁晋说:“…厉害,厉害。”
紧接着,金樽玉菩萨作为压轴戏出场。司礼言词:“以杂宝为匣,侧以玉璧翠羽;连金镂作甲,周盘龙鸾凤龟。”
有人疑道:“哎?这可真是奇了,好端端地卖个匣子作甚?就算上面镶满了随侯珠,也不值刚才那把剑的十分之一啊。这家伙还能当个压轴?败兴!”
等小娇娘将那匣子缓缓打开,玉菩萨现于眼前,众人才晓得其中关窍。菩萨是不能卖的,这是对尊者最大的不敬,世人便代以卖装佛像的匣,俗称请菩萨。将菩萨居住的神龛请回家中,菩萨自也庇佑家宅。
司礼双手合十,行跪拜礼,于菩萨像前低念几声佛语。待起身后,拔声念道:“琉璃玉龛,起价五千两——!”
张南坐在楼下,紧张兮兮地看向楼上的何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