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忘形的呼统领反应过来时,那个被他指名道姓大呼小叫了半天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这瘦削的少年行动诡异,耶律部落这么多人,竟然没看清他是从什么地方是如何出现的。
他手中紧握着一把朴刀,刀锋上赫然染着鲜血,沿着那细瘦白皙的手腕慢慢滴落,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还是游大人了解你啊。”呼统领摇着头,假惺惺表示惋惜,“他说你一定不会看着无辜的人为你而死。”
文诺淡淡一笑,下一个动作却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住了:朴刀划破夜风,没有对准呼统领,却横在了他自己颌下!
呼统领的声音抖得不成调:“你你你要干干干什么?”
下巴高高扬起的姿势让文诺的样子看上去异常高傲而决绝:“放了她们,放了所有人。”
男人猥琐地笑了:“你以为你是谁,小美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朴刀慢慢压近修长脖颈上的肌肤,文诺的声音很冷静:“我是你们游大人要找的那个活口。要是被他知道了你眼看着我自刎身亡,你猜,他会把你怎么样?”
呼统领的笑容僵住了,很显然,他想起了上次刑求眼前这少年被游危发现后的可怕反应。
被之安弄起来时没来得及扣好衣领,刀锋已经割破文诺柔软雪白的皮肤,殷红的血顺着脖颈流淌到深凹的锁骨,是他自己完全不自知的诱惑。
呼统领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气息不稳地问:“你想要什么?”
“让鞣然部落的人离开,我跟你们走。”
“不行!”
文诺眼皮跳动了一下,手却依然很稳定。
娜斯日急得声音都变得沙哑了:“小诺哥哥,你怎么这么傻?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没有人听她的,呼统领的手下已经牵来了马匹,催促所有鞣然部落的人上马。
“无耻的混蛋!要不是我们族里男人都在西北边界上跟你们的主力部队打仗,你们休想这么容易就能攻陷我们的营帐!”娜斯日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没种的孱头,就只会欺负我们老弱妇孺!”
听她越骂越起劲,文诺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娜斯日,走吧。他们不是想要我的命。”
小姑娘嘟着嘴翻身上马,提了马缰转头对文诺说:“小诺哥哥,我会回来救你的。”
文诺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无奈:“好好照顾奶奶,娜斯日。”
“我会的——”娜斯日的话还没说完,她所骑的马屁股上被人拿马刺扎了一下,瞬间连人带马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确定那些马匹已经跑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文诺慢慢放下手中朴刀,这才发觉整只胳膊都已经麻木了。
呼统领恢复了猥琐的笑容,走上一步,捉住少年手腕,下掉他手中兵器:“好了,到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这一拳来得毫无征兆,击打在少年柔软的腹部。文诺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感觉五脏六腑都扭曲在一起,刀绞般的疼痛。
呼统领嘴角带着得意的奸笑,正要乘胜追击,脚下却被一股力量以四两拨千斤之技巧轻轻一绊,整个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文诺看准呼统领下落之势,一个鲤鱼打挺团身而上,反压住对方,手肘正卡在那家伙咽喉上。
“呛啷”几声,好几柄刀剑同时架在了他脖颈旁。
腹部的绞痛还未完全缓解,面对如此境地,再是倔强也无济于事了。
文诺闭上眼睛,松开了卡着呼统领的胳膊,站起身来。
那几柄刀剑如影随形,冰凉的锋刃也跟着由低到高。
我可以不要织锦丽绸,却舍不下你这一身的雪肤冰肌;我可以不要武功重铠,却舍不下你这缠绕在我指间的秀发如云;我可以不要繁华利禄,却舍不下你这一对澄明乌黑的眼;我可以不要王位尊荣,却舍不下你这温软丰泽至柔至润的唇。任世间万物生生灭灭,小诺,我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从无限旖旎的梦中醒来,成深犹自阖上双目,依依不舍地回味着这寒冬里的一场春事与事后的情誓。
那是心底最深处的誓言,绝无半点虚假。
隐隐约约,有一缕馨香钻入鼻中,萦绕不去。
成深悚然一惊:这香气婉约柔媚,与文诺体味的清幽恬淡有绝大不同。难道,梦中一切竟是事实?难道,与自己彻夜缠绵的,另有其人?
颤抖着睁开眼睛,成深发现最不堪想象的噩梦已经成真:枕边,赫然飘散着的,是一头女子的长发,掩映着女子特有的柔软肩头和一抹雪脯。
“你、你怎么在这里?”
陌月眼中伤感一闪即逝。数月来的凄冷孤寂,让她尝尽酸甜苦辣,早已不是初嫁时稚气未脱的小公主。
“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亡母生辰,宫中设筵,思念母亲的伤感与爱人不知所踪的迷惘,让成深不知不觉中喝下了太多的酒。这一刻想来,应该是酒中被人做下了手脚。
想到此,成深像被蝎子蛰了一般,整个人跳了起来:“胡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明知道——”
他没有再说下去,慌乱地取过衣衫套在身上,夺门而去。从头至尾,再也没看过他的王后一眼。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
陌月的嘴角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晶莹的泪滴却不听话地从眼尾渗出,洇湿了鬓边的发丝。
就这样痴痴地望着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