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珉行把那物抓下来,在油灯下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蛊虫。

不对,这太不对了。

羸弱的烛火慢慢照亮了这座空屋子,他们举头看去,发现这并不是一间空屋子,墙壁上,门缝间,横梁上,到处都爬着蛊虫,它们或蛰伏着,或蠕动着。

生老病死,生生不息。

这空中楼阁是为了养蛊虫而生的。

这也就是来过百草堂的孩子为什么会发狂了的原因所在了,那些孩子不是喝了药而疯的,而是因为楼上的蛊虫并没有非常严密的封锁在楼阁中,他们有一些通过墙壁,楼板的缝隙钻了出来,而其中恰好有一种蛊虫能够使小孩子神智失常,他们钻入了无知无觉的孩子体内……谁又能想到,这治病救人的药堂顶层,却是害人性命的蛊虫原生之地呢。

楼下的人在救人性命,楼上的虫却在害人性命。

谢珉行唏嘘不已,却忽然发现唐不弃离开了他的庇护,像阁楼角落走去。

这是他才发现那角落处摆着长长的一排玻璃器皿,里面黄浊的液体上浸泡的,竟然是人的心脏……以玻璃器皿的数量来看,怕是又上百颗心。

每个器皿上都贴着人的姓名。

那些人,有些他只听说名字,有些他见过,有些死于候潮剑派的那次屠杀,有些死在他亲眼见证的徐家灭门惨案,还有一些,默默无闻的死在某个日子里。

他们有些曾鼎鼎有名。

如果活下去,无名的他们或许也会名扬天下。

可是没有如果,他们鲜活跳动过的心,已经成了蛊虫的寄生物。

唐不弃终于在一堆心中,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那颗心。

他看着透明器皿里的那颗心,终于泣不成声。

那是唐丰的心。

唐丰总是半夜而来,匆匆就走。

每一次,都给他带许许多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他目不暇接,舍不得把目光从那些新奇玩意中移开,从没有想过要多看一眼把这些东西带到他面前的人。

他叫了他一辈子阿丰叔叔,长大了,懂事了,想要叫他爹爹时,却再也听不见了。

第56章

116

谢珉行见到此情此景,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想起一年前, 阿轻死的时候,他因为私心蒙住了丢丢的眼睛。

他想, 丢丢,不要看。

可是如今他却再也做不出这个动作, 因为面前的小小少年抱着那玻璃罐子已经站起来, 他的眼睛漆黑明亮,眼里有一场漫无边际无遮无拦的风雪,他说, “我阿妈要是知道, 我带他回家,会不会高兴?”

再也没有人回答他, 可是谢珉行却知道, 他已不需要那双替他遮住眼睛的手。

唐不弃怀里玻璃器皿里装着那颗唐丰的心, 在蛊虫经年腐蚀下, 只剩下千疮百孔的半颗, 还有其他武林人士的心脏, 都或多或少的被腐蚀了——昔日威风凛凛的人物, 最后的命运竟是葬于蝼虫。

谢珉行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 谁也没有想到武林上近年来频频发生的血案,竟是为了炼蛊, 那么, 这些吞噬了高手侠士的蛊虫有什么用呢?

“谢兄, 看这里。”裴子浚道。

在玻璃器皿下面的柜子里,裴子浚翻出了一对蓝色封皮类似账本的小册子。

里面记的不是黄白物的账,而是人命账。

“梁千里,男,生于辛亥年五月,十四拜入销魂掌徐家,善轻功,绝学为飞花浮叶脚……”

“贞月道人,女,生于丁丑年十二月,少时为官伎,后出家南无道观,真阳师妹,善音律,引月咒一出,战无不利……”

他们顺着册子翻下去,发现每一页,都记录着那些消失的武林人士的生平和绝学,甚至记载了克制他们绝学的方法和辅佐致胜的方法,如果不是那些人已经亡故,江湖上什么人如果拿到了这本册子,简直可以集各家所长,天下第一也不是笑话。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继续翻下去,还发现了谢珉行的名字。

“谢珉行,男,生不详,白鹿门首席弟子,南裴北谢之一,善剑,漱雪集临近七层……”

谢珉行吃了一惊,这里记载的简直比他自己知道的还要详细,他又看了一眼,觉得奇怪,之前那些人的记录都是用朱笔记录的,可对于他记录的,却是黑墨。

“看来谢兄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裴子浚道,这时谢珉行才恍然大悟,朱笔勾勒的恐怕都已经不再世上了吧。

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这么一双无形的手,抑或是很多双看不见的手,他们有组织有计划,用最残忍的方式,杀害武林人士,挖出他们的心,浸泡在罐子里,都只是为了记录下生平绝学,供后世瞻仰?

那这一些人实在是太无聊了一点吧?那简直不是一根神经搭错了,应该是一脑袋神经都编成了麻花辫了吧。

还有,他们为什么要用类似知寒剑的废剑?这一群人,和姚千机有什么关系?

会是元卿吗?如果是元卿,为什么要指引他们来发现这个秘密?

“谢兄,”裴子浚忽然眼神一暗,“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蛊术?很多年前,我下南疆时曾经听说这么一种蛊术,叫做 ‘千军万魄’,他比勾魂和入魄还要可怕……”

“什么千军万魄?”

“传说中,这种蛊术的厉害之处在于,如果一只蛊虫吸噬了一个人心脏,就会继承这个人的记忆,生平和所学,这样养成的蛊虫,就会承载这一个人所有的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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