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星云再次醒来,眼前没有拉成三杠五道的落日余晖,只有车灯映射下抿着嘴专注开夜车的明天。
从深眠中醒来的人,第一件事是睁眼,第二件就是微笑。
“我梦见你了。”边星云突然说,突兀地发声似乎把明天吓了一跳,油门被重踩,车一子飙大了。
明天凝神及时稳住脚下,长吁一口气,“你醒了。”
“哈哈哈……”刚转醒的嗓子却意外爽朗,“我梦见你小时候了,特别小的时候。”
明天挑挑眉,“多小?”
“嗯……□□岁的时候吧,就明叔叔走的时候……”歪躺在副驾驶座的边星云皱起眉头思索着,眼睛乍亮,“我记得你一直没吃我爸妈给你端的饭,我还特别生气地喂你来着。”
“哦,有……这回事啊?”明天顿了顿,又好似不记得的问。
与明天毫不上心的样子相反,边星云失落的垂下了眼,“原来你不记得了啊……我还以为,起码这件事你不会忘呢。”
起码,这件事你不会忘记吧。毕竟,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和你变得亲密起来的。
那是肉丝盖了一大半碗的饭,热气蒸腾的香气是早散没了。与楼下灯火通明,八珍玉食的热闹景象不同。走廊的声控灯前几天就坏了,一条黑漆漆的通道只有借着楼下的灯光模糊见人。明天依旧一动不动坐在家门口,孤孤单单与一碗残羹冷炙相伴。
边星云洗完碗,抹黑走到楼梯口,瞥见的就是这么个画面。
“你为什么不吃?”走到明天面前的边星云质问。
与对别人的毫不理睬不同,听见边星云的声音,明天意外从胳膊里抬起了眼。外面的光线和自己怀抱里差不了多少,只微微让他眯了眯眼,眼前就澄澈清明了。
在这个初夏边星云已经黑了不少,除了下雨,这小子没一个时候是安分在家不出去野的,闹腾的精力如同一个超长待机的电动小马达。明天光看着他,就会想起自己身伏书桌咬笔头,楼下就是这小子高亢的吆喝声,大笑的、怒骂的,没心没肺的和自己身处同一个世界,却又是两个极端。
“这都招虫子了!你再不吃只能喂狗了。”边星云瞪眼,蹲下来捡起筷子戳动着就要干硬的米饭。
好一会儿,明天也只是看着他的动作,不见回应。
“啧,你哑巴了还?能不能说话了?”
明天从那碗被搅合得如同烂泥沼泽的饭收回眼,抿了抿嘴,张了嘴,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不饿。”
两个字,讲得飘飘忽忽,气若游丝。一听就知道饿得说不出多得话来了,可居然还在逞能,边星云肚子里的火气一下子蹿腾上来了,特意留给这小子的肉,他居然不要!饶是现在明天一脸无辜地看他,边星云也只觉得他不识好歹。
端起碗,筷子抄着肉和米饭,边星云凶巴巴地说:“张嘴!”
明天愣住了,对直戳到嘴边的筷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对着边星云那张鼓起来意外可爱的脸,嘴巴下意识地就张开了来。微微开了这么条缝,那筷子就稳准狠地戳开嘴唇,把肉饭送到了明天嘴里。
筷子从明天嘴里抽出,又听见眼前凶巴巴的小人喊:“嚼!”
于是明天合上嘴,菜油焖香了的米饭,调料入味的炒肉,就这么充斥在口腔。牙齿闭合,明天嚼起了食物。眼前的边星云满意地仰起了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睛发亮、闪烁,在他不白的脸上,而当他身后漆黑的夜空作了背景,仿佛真的是他的名字,边星云,此刻就是夜空里的星星。
口里的饭是越嚼越香,肚子里“咕咕”的声音大作,明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有这么饿了。
“自个儿吃。”边星云把碗筷递到明天手里边,然后挨着明天坐了下来,“我得看着你吃完了,才好把这碗给洗了。”
明天低头拨着碗里的饭菜,轻轻点头,“唔。”
然后就这么一口接一口,从慢吞吞再到狼吞虎咽。
“唉,你慢点,谁跟你抢呀?”
饿了一天的人是听不进去了,直到模糊看见碗里有个花椒大小的东西,筷子轻拨,是花椒还是虫啊?凑近了,正想仔细辨认。
嘭!嘭嘭嘭!红色的光随着爆炸声响照亮了二楼的视线。紧接着,绿色的,黄色的,紫色再到红色。一下一下,交替,爆炸,一片沉寂单调的夜空里就这么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火花。
边星云惊喜得仰着脑袋直叫唤,而低着头终于辨认出碗里是花椒的明天,这才慢慢抬起了头。一朵一朵,开了,又灭了,每一朵都声势浩大,明艳非常。不知怎么,明天忽然觉得有些委屈,身旁的边星云自顾地沉醉在喜悦里,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吃着了怎么辣的一个辣椒,辣得他受不住了,鼻子犯冲,眨眨眼,眼泪就这么流出来了。
但其实明天才不是自顾着瞧烟火,微微移开视线正想与明天分享刚刚那朵紫得有多好看的时候,黄绿的光芒又更迭了二楼的一切,最清晰的,是眼前明天从眼角里滚落出来的东西。
“明天,别哭。”
第 4 章
夜行五个小时,抵达茂县的时候,歪睡在副驾驶的人换成了明天。
边星云提前就在网络上找好了住宿,用得是李佳的账号,像李佳这样常年东奔西跑的人找间旅馆那都是八折优惠。
其实充其量就是个农家乐,地处偏僻,不在县城内。边星云开着导航几次迷失在无灯的交叉路口,最后还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