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必须有个主导者才能让对话顺利进行:“你要说的怪事是什么?”
男人哦一声:“我的手,手出了点问题。”
“手?”
“我的右手。”
“右手怎么了。”
“不是有个词叫,叫异手症的那个,我好像就有点……对不起,我和不熟的人讲话就会这样,实在对不起……”
“别紧张。”我笑,“说错我又不会吃了你。”
“也是。”那男人想通了一样,呵呵两声。
这时我知道该怎么来形容他。
弱势。
十分弱势,像忘长了脊梁骨,未感到危险就先服软,倘若对方表现得不具攻击性,便乞怜又卖乖地迎上来。
“你刚才说到异手症。”我提醒道。
“对对。”他干笑,“我的右手一定是得了异手症,它总是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比如突然就弹起家里那台三角钢琴,我是根本不会弹琴的。”
“还有呢。”
“它会画画,上周我路过家里的画室,它就抓起笔开始画油画,画得很专业,我还拍了一张。”他掏出手机竖在我面前。
“画得不错。”我顺着他的话锋。
“然后……他还会揍人!那天我走在路上,遇到几个流氓觉得很可怕,我想绕开,偏偏给他们看到围过来要打我。我跑不掉,就想躲,可是右手上去一拳就把那老大揍趴了!最后我就被打得很惨,还好衣服穿得厚,不然一定得住院。”
“这样吗……”我下意识离远了些。
“我到网上查过,说是胼胝体出了问题影响到电信号交流吧,但我的大脑也没有受伤或者感染,还有一般异手都是非优势手,但我也不是左撇子。”
他干笑,一直摸着鼻子,心理学常识将这种动作解读为说谎或不自信,我认为是后者。
“第一次出现症状是什么时候。”我问。
“这个记不清了,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一只手忽然有了自主意识这种怪事也会记不清?”
“就、就是记不清了!”他着急地辩解,怀疑造成了退缩和恐慌。
我不忙表态,这样的情绪或许能挖出更多东西,于是摆出洞悉一切的模样,最大限度擒住他的思维:“来我这里的客人无非有三种目的,一是求财,二是倾诉,三是求助。求财,你不穷,倾诉,看情形也不是,所以应该是求助了。”
“对对!我就是想问怎么才能让它恢复正常!”
“真的希望恢复吗。”
“当然了!”
“你若一直撒谎,我可没有办法。”
“我没撒谎!”
“如果你从不弹琴,为什么会有架钢琴在家里。”
“那是我父亲的!”
“还有画室。”
“也是他的遗物!”
“遗物?”
“七岁那年我父亲就去世了。”
“难道弹琴和油画都是令尊的兴趣?”
“是。”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听母亲说他严谨又自律,生前和她二人白手建立了整个公司,是个很强的人。”
“所以过世之后他的灵魂就一直附在你的右手?”
“怎么可能!这只手从出问题到现在也就半个月!”
“你刚才还说不记得什么时候。”
“刚才、刚才就是不记得!”
“哈,原来还有失忆症吗。”
“不是、没……”
“那半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他愣住。
“半个月前,发生了什么。”我一字一顿,直到对面的眼神开始恍惚。
“半个月前……”他终于喃喃,“我的未婚妻……说她爱上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