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局越问越高兴,几乎忘了对面站着的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初中生,最后卯足了劲想难倒他,问:“听你的口气《中庸》也是读过的,慎独自修那一段还记得吗?”

周昀仁稍稍一怔,自小他的大多数学问都是黄太傅教导的,可唯独《中庸》这本是四皇叔亲自教授的,尤其是慎独自修这一段……还犹记得当年清风霁月、云淡草长,四皇叔每天带着他在别墅山庄的猎场里打猎,在马上做学问的那段时日。在幼小的周昀仁心中,四皇叔比皇爷爷风趣活泛,比父亲威武俊美,自然而然就崇拜上了,还曾一度揣度四皇叔的行为起居,偶有模仿,向往成为他那般的男子。能文能武,温雅中藏着风骨,凌冽中蕴含柔韧,穿的了铠甲也端的起笔砚,无事不通,性情圆滑又不失本真,堪称完美。

岂料后来……

周昀仁重生之后反复回想,尽管万般不甘也早就想通各种关节,他死的那般突兀蹊跷,那场火来的又那样及时,渐渐的所有的线索和征兆都指向一个人——他最最敬仰爱慕的四皇叔。

☆、男神

四皇叔要他死,这个无限接近事实的猜测就像一只巨鼎压在周昀仁的心口,每每思及都痛彻心扉,钝疼难当。

可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他早已不是过去的皇太孙了。

“周昀仁同学?”

周昀仁慌忙收回混乱的思绪,缓缓道:“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

黄太傅便是十分推崇中庸之道的,教导周昀仁自小便要学会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谨慎地进行自我反省、自我约束、自我教育、自我监督。在别人听不到自己讲话的地方也要谨慎行事,不说违背道德的话。在别人看不见自己所为的地方,也应当时刻谨守此道,若要做到至诚、至仁、至善、至圣,就必须每日坚持慎独自修,不可懈怠。

中庸最适合藏起锋芒,韬光养晦。

赵副局频频点头,重重的赞赏都快要溢出水面来了,看着周昀仁就像看着自己的学生,这真是一块上等的璞玉,有这样好的学生他绝对要“人尽其用”,用眼神扫了一下身边候着的何老师,何老师也是个上道的,立刻会意。

“周昀仁,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经过学校和教育局几位老师的决定,你将代表我们学校参加下个月与京城四中的国学知识竞赛。这可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你的国学知识底子不错,但也要多加准备,争取为我们学校争光添彩!”不愧是语文老师,这说话也是有水平的,三言两语说明白了事情,还杜绝了周昀仁拒绝的可能性。

也是,学校让你做代表出赛,你还有拒绝的可能吗?

周昀仁消化了这番话,心里并没有多大欢喜,他从小被人安排惯了,从出生开始到每日的饮食起居都有人安排,每日吃食,甚至是如厕的次数都要被记录在册……那种滋味与其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反而更像是一种被动的监视与禁锢。就像一只鸟被牢牢禁锢在朱雀国皇宫的金丝笼里,他有翅膀,却被告知这是一双只能看不能飞的翅膀,他应当学会体谅大家的关怀和敬畏,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每件事都要考虑国家大义、民族大义,以及确保皇权的稳固。

是叶知行告诉他,在这里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不必被人安排,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理想中的学校,学习向往的专业,将来从事喜欢的职业。这对于他来说,不啻于是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快速从重生这样的巨大变故中振作起来的缘故。他将拥有一个从未想象过的美好的人生,为什么不加倍努力,为之奋斗呢?

当然,叶知行也说,没有人能够真正随心所欲的生活,自由是有界限的,每个人只能在有限的范围中享受自由。周昀仁想,是不是就像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身为学生所以必须听从学校的一些安排,而这,大约是他能够获得有限自由的代价。

“……好,我知道了。”

想通这点,周昀仁默认了这次参赛,赵副局亲自对他讲解了这次国学知识竞赛涉及的知识面和比赛项目,还特别提到一点:“你会书法吗?”

周昀仁点头,“会的。”

“太好了!能写几个字给我们看看吗?”赵副局心情大好,何老师忙笑着带领众人往一间教室走去。

备好笔墨纸砚,周昀仁被让他书桌面前。

周昀仁看了一眼文房四宝,心下叹气,叶知行说的没错,华国的文化传承确实做的很差,在他眼前的砚台和毛笔简直入不了他的眼,条墨质地差的不行,纸还不是三层宣……毛笔也不是湖笔,强压住眼底的嫌弃,只好将就。

“写那几个字好?”他问。

赵副局随手一摆,“随便写几个,你擅长的就行。”他以为周昀仁紧张,刚才这么问其实也没做多大指望,毕竟这念头愿意把孩子送去学书法的家长并不太多,就算有,真正喜欢的也没有几个。周昀仁能写的像个样子,也就行了。

岂料,周昀仁大笔一挥,一气呵成,龙走蛇行的一首古词落于纸上,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

狂草!卧槽,这是狂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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