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室内只见到袅袅升腾的药气和流水倾泻的咕嘟声,透过蒸腾的水气白玉堂的脸一时让人看不真切。
太过平静。
简单的家具,厅堂中间小小的梨花木桌子,几张铺上毛毡的圆椅,附在室内既可取暖又能当做日常吃食的暖灶。这就是他和玉堂生活了将近一个月的地方,没有外人的打扰,没有必须要他们全力应付的各种战斗,没有随时都想要取他们性命的敌人……
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就可以叫做幸福?
老天爷,不是他展昭太贪心,他只愿意这样简单而又充实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让玉堂抛下所有肩上的责任和束缚,让他不再是那个总是要闯荡江湖才能潇洒自在的锦毛鼠;也让自己忘记过去的种种,忘记曾经的南侠展昭,忘记……他怎么会有这种自私的想法,这一刻,他竟只希望从未遇见包大人,从未在耀武楼前三献艺,从未是那朝廷开封府的四品带刀护卫--只愿,他们就是两个普通人,两个淹没在人海里就再找不出来没人注意的普通男子,然后相遇,相知……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自己的这种毫无道理的想法,岂不是可笑非常。
如果不是御猫的名号,玉堂当初就不会因为意气用事而上门找自己的麻烦,他们也许就永远只是江湖上的南侠和锦毛鼠,就这样一直在心中久仰对方大名,就这样一辈子不见动如参商。
他究竟,该感谢这命运让他因这“御猫”的封号遇见白玉堂,还是恨这命运的作弄,让本不该相爱的人相爱,让他们就算是违背世事伦常也不能割断对彼此的思恋……
就算他现在这样想了,可是事实上,他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心中最后忧郁的角落,对这样的感情,对这样执着于这份感情的自己,对眼前温柔的玉堂和自己从不敢幻想眼前的生活一样,只是梦中才有的事物。
这时白玉堂端了一小碗褐色的药汁过来,展昭才看清他的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来,把药喝了。你的骨头接好了,可是伤那么多,不固本培元,不知道以后会落下什么毛病。”
接过药,才发现白玉堂不止是额头上冒汗,连手心都是一片热汗,展昭皱起眉奇怪的问:
“玉堂,你很热么?是不是炉火太旺了你难受?不会啊,我们刚进来,外面还是很冷的……”
把手搭在玉堂的脉门上,感觉到他的心跳的厉害。
“没事!就是热了点!猫儿你快趁热把这药喝了,凉了就不好了!”像要证明自己确实没什么似的,白玉堂赶紧后退一步抽回自己的手,还掀开外衫的鹅毛领子扇了几下,把药碗推到他嘴边催促他喝下。
疑惑的看了一眼兀自笑得奇怪的白玉堂,展昭刚把浓稠的药汁抿到口中,就忽然一个止不住的全喷到了地上,差点就溅了站在边上的白玉堂一身。
“猫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白玉堂紧张的立即又是给他顺气又是倒茶过来想给展昭凉一下被烫到的舌头,却被他捂着嘴推开。
“玉……玉堂,这药里你今天放了什么!?”一阵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涌到喉咙上,展昭只觉得苦涩的胃液正在喉咙里往外冒,那药汁因野蜂王浆的味道掩盖着一时没有察觉,等喝到嘴里才发现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恶心,让他刚才差点随那口吐出的药汁把胃里翻上来的东西一起吐在玉堂的靴子上。
“我放的和平常一样,除了断续膏的内服方子就是用来调节药味的野蜂蜜,而且我都是亲自挑选和熬煮的,绝对没别人能碰到这药!”
白玉堂以为展昭的药中被人不注意的时候下了毒,赶紧亲自尝了一口,抿抿舌头嘴唇,确实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在里面,除了一点淡淡的腥味--
“对了!今天我去抓药的时候,发现一颗东海的珍珠。这珠子据说是从深海鲛鱼的体内所得,是为天下大补,所以就磨成了珠粉给你加在了药里。加进去前我尝过,确是对内力的恢复有所帮助……”
鲛鱼体内的珍珠,怪不得这么大的腥味。刚才自己被这味道一冲,只觉得脑门上一阵晕眩,直觉的就把药给喷了出来。
可是,自己怎么会对这珠子的腥味反应如此之大?前段时间,玉堂还因为要给自己改善伙食,千辛万苦的在这荒漠草原包围之地硬是找来银鱼给自己熬汤。自己那时候也喝了,还夸这汤果然异常鲜美,玉堂还为此得意了好一阵子,可是,现在?
心中逐渐开始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腥味反应如此之大,暗自掐算时间,到现在大概两个多月,竟是到了这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