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明武,我就说应该再等等,往上摸排摸排,这下好了,死了一个,那边那个孬货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呢。”
宋明武看着满仓库的箱子,点点头。
回了所里,宋明武帮着刑侦组清点东西,那边审讯科的过来,低声说,“宋哥,那小朋友想和你说话。”
“啊?谁啊?”
“刚抓的那个小男生啊。”
宋明武莫名其妙被叫到了问讯室。审讯科只放了他一个人进去。强烈的白光下小男生摆着张萎靡枯涸的脸,他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像是个过重的废物多余地空架在脖子上。宋明武并不认识他,也想不起来是不是和宋昂有什么关系。
他拉开凳子坐下,掏了烟盒出来,递过去一根,“要吗?”
男生怔了怔,摇头,“算了。”
“你认识我。”
“嗯。你来我们学校讲过安全演讲。”
宋明武点头,“是。去年这一带几间学校都是我去讲的。”
男生很没礼貌,“我面对他们觉得很不舒服。你好一些,看着舒服一些。”
宋明武一笑,“是吗,想说什么?”
“没什么。”男生摇头,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点精神,“不是应该你们问吗?”
“我不是审讯科的。是你自己说要和我说话。”
“哦。对。好像是我说的。”
宋明武吐了一口烟,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你多大了?”
“16。”
“知道自己早上去菜市场是干嘛吗?”
“知道。卖粉。”
宋明武把水递了过去,耐着性子说,“咱们国家16岁以上可以负刑事责任了。你虽然不是主犯,但是不妨碍你参与贩毒的事实。小同学,这次你是玩儿大了,知道吗?”
男生有气无力地问,“如果我说出其他的供货点,能减刑吗?”
还知道戴罪立功。宋明武说,“可以啊,你提供的线索有价值的话法庭会考虑的。”
宋明武要了纸和笔给他,写了几个地方,拿出去了。男生转着笔,懒洋洋的,神色空洞。他还是问宋明武要了一根烟,慢慢抽了几口,精神显得好点了,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贩毒的流程和细节,谈到那个死人的时候他脸色显得很不好,猛抽了几口才说那是个上家,因为这段时间警察查得严,所以混混们都很不安心,他那个上家做这个生意很多年了,经验丰富,于是带着他以免有个万一。宋明武问枪是从哪里来的,那男生摇头不知道,开着玩笑说我还想搞一支来玩玩呢,不过大概很贵吧。
说到后来他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点激动。
“其实你们不应该抓我。”男生不耐烦道,“如果说我是共犯,那菜市场里的所有人都是共犯。这条街上所有人都可以叫共犯。有本事你们把整个临河街都抓起来啊!你以为没有人知道我们吸毒卖粉?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是不说罢了。因为闹到网上了对你们来说面子过意不去所以才要抓我们。你们这些警察,也不过就是这样罢了。过河拆桥。”
宋明武停了停手上笔记的动作,“过河拆桥?”
“是啊,你不知道这里有吸毒的吗?你们这些警察在这条街上工作这么久真的没一个知道这里有人吸毒?知道了不抓,为什么呢?”男生冷笑地看着他,“在自己家里因为懒得打扫刻意纵容和滋生了我们这些老鼠,然后有一天客人来发现了,给你们丢脸了,恼羞成怒了,要把我们都搞死。这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呢?”
宋明武在笔记本上写了共犯两个字,然后画了一个圈把这个词圈了起来,又加上了下划线。这个共犯理论滋生了宋明武心里略带阴暗的质疑。宋明武的理智告诉自己,所谓共犯逻辑是荒谬的,不能把自己犯错的原因归咎于社会,否则人的自制和理性就显得毫无意义和可笑。
但现在他又觉得有点动摇,质疑自己一直坚信的理智是否也是下意识寻找用来逃避责任的借口。宋明武发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的立场和姿态来教育这个小孩儿,如果以警察的身份代表正义说话,他们同样怀有心虚和自大;如果作为长辈,那么他们原本就没有什么情分,更加不存在立场和姿态。
男生说的累了,挥挥手,“该交代的我都交代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宋明武拉开椅子,犹豫了一下,拍拍他的肩,“以后出去了就别再吸毒了。”
男生怔了怔,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第八章
宋昂这段时间的精力全应付在打架斗殴上了。
警察缉毒的范围扩大了。菜市场之后,周围陆续三四个点也被端掉,警察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整车整车地把毒品拉走。姓郑的躲回了老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影子都找不到。临河街一下子安静了不少,众多猢狲没了山大王提不起劲儿来,都蔫儿了吧唧地游荡。于是宋昂的胆子像野草一样疯长,每天找人挑衅闹事、打架斗殴,带着小弟们打巷道战,欺负姓郑的那帮猴儿们,还强行霸占了几块儿对方根据地。
某一次惨烈的群架之中宋昂挂了点彩,头上给人打破了一块儿,血流得又急又快,把下面的小弟吓得不轻。医生说要缝针,鬓边就剃掉了点头发缝了五针,疼得宋昂龇牙咧嘴。张盛知道了之后跑到医院来看他,宋昂脑袋上贴着硕大一块纱布,那样子挺逗。张盛明着没说话,心里却有点后怕,觉得宋昂这小子太不要命,来日有个万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