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兔 > 言情总裁 > [瓶邪]永生者 > 第30节

张起灵并不在房中,我一个人坐在他屋里等了许久,他也未回来。小几上放着食盒,里面的东西早都凉了。眼看天色渐暗,我只好出门寻他。

最后是在戏楼前把他找到的。他坐在二层高台上,被靠着台前廊柱,望着天。他的脸在月色写冷的如冰霜一般,见我走近也未动一动。我站在台下仰脸看他,轻咳了一声,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恍若未闻,半晌才低下头来,敲了敲身下的木板,问我:“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我不知道他是被什么勾起了兴趣,答道:“是戏楼。”

“戏楼……”他如学舌小儿般慢慢的重复了我的话,又问:“是做什么的?”

难得他今夜话多了些,我长出了一口气,撑着台子边缘翻身上去,坐在他身边。

“是用来演角抵戏的……”

他转过脸,静静的听我说。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本戏,有一个人,佩一把赤金刀,唤作黄公。会作法。在台上吞云吐雾。后来他打一只白虎,被老虎咬死了。”

“真的咬死了?”

“假的。老虎也是人扮的。但是别的角抵戏,两人相搏,胜负未定。独独这个,黄公每每都命丧白虎口下,可我偏偏最爱看这个。”

就像无法逃脱的宿命。

我们谁都不再说话,各自安静的坐在那里。

月亮隐于云层之后,空气中隐隐有花香浮动,他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陪我回来?”我问他。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说:“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这一切合该你自己去舍。”

我懂,我怎能不懂,但骨肉亲情又怎能说断就断,是我贪心,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想回来,再见父母家人一眼,才算了了心愿。

但怎么走都是错,从一个死局到另一个死局,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摊开手掌,近十年戎马生涯,我掌心早已磨出厚茧,掌纹缠绕,我根本看不出一个明天。从喝下永生之水,这人世间已经与我无关了。

他转过脸,我们离的那样近,他的嘴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我看着他跳下高台,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径直走远。

我独自在原地又坐了很久。

我想起儿时,每逢家中开戏,热闹非凡。那时候大哥尚在,带着我扒着戏台的透空花墙往里看。我人小看不见,他总是奋力举着我。大哥后来投身行伍,在军中颇受长平侯常识,立下军功无数,却终有一日马革裹尸而还。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生死之事。总不能相信大哥从此再不能归。后来听下人说人死后魂魄游离不去,我每夜都不敢熟睡,怕大哥回来寻我而我不醒。

但他终是未来过。

那时大哥尚未娶妻。

我一心想报这国仇家恨,父亲在我临出征之前一日安排大婚,怕是不愿我重蹈大哥的覆辙。吴家就剩我一个男丁。不可无后。但我心里清楚,若我第一次出征即战死沙场,留下家中孤儿寡母又当如何。

现在我回来了。但还是将徒留她一个人。

我怎能忍心。

第45章

上一次站在这扇门外,还是我大婚之日。

秦氏在房中抚琴,烛火摇曳,将她的背影印于窗上。我想起今日见她,早已不复昔日少女模样。她在及笄之年嫁给我,却独守空房十余年。

琴声凄凉悲切。断断续续似不成曲调,我心里空落落的。在门外犹豫了很久,然而在我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只听崩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弦断了。

张起灵房中烛火尚未熄灭,我进房时他正和衣躺在矮床上。见我进来,他坐起身,淡淡的看着我。

“我……今晚睡这儿……”怕他赶人,我赶紧脱了外袍,顺手扔在衣架上。一回身,他皱眉盯着我里衣的领口,我知道他在看什么,那一碗汤泼上来,外面干了,禅衣还是湿的,贴在身上。我胡乱擦了两下,吹了案上烛火,爬到床里面躺下。

他侧着身子面朝外背对着我,床上腾出一大片地方。

“让我躲一晚上……”我盯着他的后背说,虽然没有回应,但我知道他在听。

“你说我大哥若是回来,他会对我说什么?”我苦笑了一声,翻身看着黝黑的屋顶,“我还是负了她,当我死了也好……若是真能当我死了也好……”

他的肩膀动了动,头也未回的说:“你不会死。”

“我把我娘气的昏过去了。”我说。

休妻的话,一说出口便如覆水难收,一屋子人都在哭,到处狼籍一片,秦氏紧张的扶着我娘帮她顺气,而我则跪在原地听娘亲斥责我。

我无法说出真相,也不愿负她终身。在我喝下那河水开始,这世上已经没有吴邪了。

“孩儿奉旨寻访天下长生之术,如今空手而回,不但没有以死谢罪,反而苟活于世上,已是不忠。十年来既未侍奉父母于侧,又未留下一男半女,是为不孝。如今秦氏并未犯七出而我执意休妻,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人,自是再无脸面踏入吴宅一步。”我跪在娘面前,深深的磕了个头。“自今日起,娘就当我早已葬身大漠,从未归来吧。”

秦氏跪着两步挪到我面前,猛地伏在地上,她哽咽着,一字一句对我说:“妾不愿归去,请将军成全。”

我扶起她,她的脸色苍白,泪痕尚来不及擦去。“我无法再呆在京中,自此也许今生永不相见,你何苦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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