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时已近午,加上盟会明日才开始,所以当下便在凉棚里歇了。虽没有访景问幽,我们这一路来却可谓走得缓之又缓,此时除了午时楼,别家的都已经入了庄子了。这次随着出门最欢喜的,估计是随行的子弟了……笑话,天气风雨就歇息,留了当值的放他们出去;若前面日落前赶不上好食宿也提早歇脚,次日再出发;还给了银子买饭买酒又买座……平日里哪里找这等好事。
打了尖,歇过杯茶时间,起身时眼角看到一绿衣女子身影,我不由在心里叫好。还以为她不跟上来了呢。现下看来八成是有事耽搁了下。
当时有几个烂醉了的男子正为难一个清秀的穷书生,估计是地头蛇惯了的,当街猥琐,书生已被按倒在地,衣衫不蔽,羞愤无度,街上却人人无视。莫兰见了哪里忍得住,拂袖间便放倒了一群,用的却是最最毒辣的兰花香。
兰花香,莫兰的成名至毒。香如兰花,却能让人不生不死七日有余,而后三天内全身渐渐溃烂而亡。
我觉得莫兰有些浪费了。不过既然他动了手,此事便这样罢。自有木阁主吩咐手下给那书生寻个便利,好生安惊,
这女子却跳将出来,随手间那地上的几人便没了声息。莫兰微皱了眉,倒也没有计较。却不想她拍拍手,纵身拦到莫兰马前,大声冲莫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浪费啊!”
却是我的心声。
当下微微一笑,决定偏护她些。一袭绿衣,神情多俏,眼眉轻灵,如此女子,加上她的身法……是该有人闹闹莫兰了。
此乃,缘起。
“水阁主。”那女子几步上前,略带了羞涩,大大方方问好,“真巧,我也到了呢。”
莫兰却完全当她不存在,跟在我身后起身。
“哎呀呀,水阁主这是上山吗?”女子却是习惯了莫兰的无视的,仗着我放任,莫兰不能当了我的面失礼,自个跑了,总是能粘着莫兰,自己说两个人的话,从早上莫兰出门开始一直粘到晚上莫兰回房歇息。“我也是去雾霭山庄呢,如此,一路又可以同行,甚好甚好。”
我侧首,“西南白家祖传的天胎膏世上一绝,比楼里的那方子何如?”
“回君上,楼里的自是起死回生,白家虽不可比,却更擅固本培源,所以可谓各有千秋。”木阁主揖答,“不过那药方是否真存在,还是个谜。二十五年前江湖上为了这,还起过一场不小的风波,而后就渐渐没了声息。当年……”
我点点头,继续听木阁主唠叨。
莫兰略略顿了顿脚步,回头对那女子稍稍施礼,“不知道姑娘一路跟随,至今已近二旬,却是有何指教?”
“啊……这个……”几乎惊喜得结巴,给了我一个你不早开口的眼神,那女子很快回过神去,给了莫兰一个水灵灵妩媚娇艳而带了几分羞意的笑,“水阁主年轻有为……”
纵身上马,略略四顾,正是春色好啊……
渐行上山,耳听得后面那两人对话,我终还是忍不住腾身换马,落到七冥身后,揽了他,埋头在他耳边低低笑得不可抑。
七冥微勾了唇,任我胡闹,而后在没人见的披风下轻扣了我的手。
每日依旧晨起习剑,日中时分自有公孙家主亲持比武盛世,又或是出游胜景,互览奇珍异宝。说到底,不过是争名,夺利罢了。
虽觉无聊,但终归无他事,何况看江湖新老斟酌,出手,犹豫算计,凡此种种百态,也算是消遣。另自有那天生豪爽,粗中有细的可爱人儿,携了重刀,裹了酒醇,上前讨教的,不失为一种调剂。
午时楼本是不见天日的人挣扎而上,万千里一人得息的峭壁,煞悲锋利之气虽收得很好,却未减了半分浓重。七冥也好,莫兰也罢,哪个不是命线里伤痕累累,靠了百十分的挣扎,一口气,半分侥幸,才得以血洗旧日的。
虽胜,未尝不是犹败。
那样的人,原本的人生,又哪里该如此惨淡。
所以……如今可以就这烈酒畅笑的大汉,快剑朗笑的少年,或自行独断,或娇媚不可方物的女子,洗一洗阴黯;借那或浓或淡的酒渍,逆季而生的各色果渍,惜材名厨而得的菜渍,掩了旧日暗红的血渍,又有什么不好。
至于扣袖而议,暗中弩剑拔张的那些个……我没看到,没看到。
反正此次午时楼所涉几桩买卖,还不需要我过问。
最多……点个头,摇个头,叹一句月好,酒凉了。然后便可以继续四顾自在做他想,身边身后的又说了什么,我自然是明白了了,也同样是没有听到。
就算灌不醉自己,起码……
正是月好。明天十五,今晚的,也够圆了。
木、水二阁主和那几个在聊什么?
今晚,我已经点了二次头,摇了三回脑袋,看了一十四件东西,说了五十六个字了……
那几个现下正在就文比武,招式名字个个好听响亮,赞叹之声不绝,不知道使出来什么样……
七冥还是一声不出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我知道他的目光落在那里……
那样的神色,比手中这碧杯琼液的光泽,更暖人呢……
随口干掉杯里的……
该换换口味了。
“七冥……”扣了他的肩,举了新调的淡酒,我粲然一笑,倚过去。
欺前轻推,七冥略略踉跄,退无可退,终究靠到了廊柱上。
我轻笑,收回手,仔细准核了,将透光的玉杯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