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钦旸虽说是跟着玄珏去警局凑了个热闹,但他知道的也不比普通学生多上多少,最多是比他们多了一次现场观看林杰被审讯的过程,固然是新奇的体验,不过伍钦旸也认为这是一次非常不愉快的经历。从一个看上去有些郁郁和阴沉的学生到歇斯底里的分尸杀人魔——伍钦旸实在不想过多关注这其中的变化,至于等待着林杰的结局究竟是什么伍钦旸也不想关心。虽然听玄珏说那份关系着林杰量刑的尸检报告已经由许愿慎而又慎地开具,不过伍钦旸倒是一反常态地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好奇心,好像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了一样。
玄珏也不是非要告诉他这件事的结果,但他觉得伍钦旸在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可实际上又似乎没有,伍钦旸还是老样子,能跑能跳能说能笑能吃能睡,当然最后一点是有等身抱枕的前提下,唯独让玄珏觉得异常的一点是——伍钦旸有些时候会开始莫名其妙的发呆。
比如现在,其他同学都在埋头苦算着老师给出的例题,唯独伍钦旸一个人挺直背脊,鹤立鸡群地坐在椅子上,还用一种看似特别小清新的明媚忧伤——实际上是魂不守舍的神情看向窗外,那棵法国梧桐树的叶子因为冬日的来临早就慢慢枯萎,掉的已经差不多了。
伍钦旸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树枝上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没注意到高数老师已经从讲台慢慢踱步过来。这是高数老师的习惯,布置习题后会绕教室一圈,沿途查看着学生们的做题状况,也算是对自己教学成果的初步检验。他路过伍钦旸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停住了脚步,伸手手来在伍钦旸的桌上叩了叩,叫道:“同学。”
伍钦旸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高数老师还算是和蔼可亲的一张脸,低头看见自己桌上那一叠空白的草稿纸,下意识地“呃”了一声。
高数老师问道:“第一题的答案是什么?”
伍钦旸根本就没注意到老师留了习题,慌乱中抬眼朝黑板上瞄了一眼,找到序号为一的习题快速心算,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大概只用了眨眼的工夫便回答道:“x。”
高数老师:“……”片刻后又道,“第二题呢?”
伍钦旸这次在纸上打了两笔简略的草稿,很快再次回答道:“1/2e^x(。”
高数老师摸了摸自己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再一次问道:“以前学过?”
伍钦旸道:“我爸教过我一点儿。”
高数老师点头道:“嗯,不错!”说完笑眯眯的走了。
伍钦旸看着高数老师回到讲台上,松了口气,再回头看时,他刚才一直盯着的那片叶子不知何时已经从枝头坠落,看也看不见了。
伍钦旸心事重重,不知不觉地竟叹了一口气。
不止是玄珏,就连伍钦旸本人也发现了自己这一点儿微妙的不对劲儿。他从小就认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乐天派,吃穿不愁,亲爹亲妈舅舅舅妈都是非常厉害的大人,还有一个无微不至地照料着自己长大的温柔表哥,不仅长得帅,而且很体贴,从小到大一直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理想男友。长大后在与秦瑶的嘴仗中又获得了难以言喻的乐趣,可以说是与妈斗其乐无穷——除了英语之外似乎没什么值得自己烦心的事,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忘了,但是他又死活想不起来,经常想着想着就出了神。
比起玄珏一直担心是不是林杰的事给伍钦旸造成了什么阴影,真正的原因其实要简单得多。伍钦旸小同学在已经成年八个月零十六天之后,终于又一次迎来了属于青春期的困惑。他总觉得有件事让他很在意,十分在意,这种感觉是在他去过警局之后才产生的,可他偏偏想不起来是因为什么,唯一能肯定的是不是因为那个倒霉警察平凡。
伍钦旸发现自己又一次陷入到这种困扰之中,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签字笔,直到下课铃响了起来。
同学们纷纷有所动作,有的人连忙收准备回宿舍补眠,有的人急匆匆地赶赴下一节课的课堂,好学的人则拿着课本和草稿纸跑到讲台前,继续和老师探究解法或有所疑问。伍钦旸随手把高数课本和签字潇洒地往肩上一挎,随着众多同学的脚步一起走出教室。
这是上午的第一节大课,八点上课十点下课,按照课表他们直到下午两点才会有思想道德修养和法律基础,伍钦旸一时之间不知道这四个小时自己该做些什么。从小的习惯加上室友谭翊近乎严苛的作息时间,伍钦旸这些天一直都是晚上十一点就睡了。
三个星期的相处下来让伍钦旸觉得谭翊还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医科生的严谨兼具冷幽默,能一边看着解剖纪录片一边在他的头盖骨饭盒里吃各种各样的盖饭。谭翊说他从小在美国长大,一年前回国,之后作为交换生转学到了理工念书,作为佐证的是他一口让伍钦旸既羡慕又嫉妒的流利美式英语。
玄珏对谭翊的事也没多说什么,虽说那天晚上谭翊的表现让玄珏觉得他有些奇怪,然而谭翊对他们似乎并没有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