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源转头,对嘤嘤道:“我想……”
他眼眸一缩,呼吸一滞!
时间恍如静了……
“噗”得一声,小姑娘拉着他的手松开,往前倒去。
脖颈上死死扎着一根飞梭。
他眼睁睁看着她被飞梭的劲道拖出几步,扎进了大蔓砖……
一句话都不及说。
“趴下!”陆铭扑过来,压下他。他的身体很年轻,还不算很强壮,但往往都很暖。
谢源握住了嘤嘤的手,不敢放。
背后盗曳一手将小荷甩给阿昭,一脚把火上的锅炉踢了出去:“躲!让你们躲!让你们放冷箭!”
锅炉里熔融了的金水飞溅,像是黑暗中的一挂虹,将几个隐藏在暗中的卫兵兜了满头满脸。盗曳怒极,把金水全湍了出来,凡是沾上的都只是发出一声短促却凄厉的惨叫,随后戴着慢慢冷却的纯金面具倒在地上。有一具尸体重重朝谢源倒下,被陆铭狠狠踹开,那流金滴在地上,印出了那人最后恐怖的模样。
不见血的杀法。
“还有谁!”盗曳咬着牙刀,映着熊熊的灶火,“站出来!”
“不要再叫!”阿昭受不了,把他往后一拉没进黑暗里,陆铭立马就听不见他们三人的声音。谢源挣扎着起来要去看嘤嘤,陆铭不肯,一扯住他的手腕往旁边的木桌爬过去。谢源却像是得了失心疯:“她是你妹妹!”
陆铭一把捂住他的嘴,神色带着哀求。
谢源重重甩开他的手,爬过去看嘤嘤,还没抓到她的手就感到身上一重,陆铭轻轻一震。
谢源疯了,大力翻身接过少年。
一箭封喉。
六十八、死(下)
阿昭盗曳瘫软地倒在地上,黄金王揪着小荷的头发,从黑暗里大步隐出,胸口一道深深的刀刻。
黑衣蒙面的死士从长桌旁抄近,举起了火把,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臭味。
谢源定定地看着哭哑的小荷,他看得很认真,却没有焦距。
“打平了,我的人,和你的人。”黄金王箍住小荷的下巴,狠狠凑到谢源面前,眼神却对着门口那坟丘般的人头。“怎么样?还跑么。”
谢源含混地笑了一下,伸手去拉小荷,黄金王却置若不顾地揪着她退后,大步朝向门外。几柄弯刀随即封在他的面前,月色流淌弧刃,上头映着小荷惊慌失措的脸。
谢源垂着头:“你们会对他们做什么?”
两个人架着他就走。
“你们会做什么?!”
背后的房梁上传来低沉的金铁声,木质房梁簌簌地往下掉着木屑。他走过那一滩血泊,转头,看到那些人在搅动着一个生锈的锁盘。那些埋在墙壁上的锁链转动,悬着黄金骨的木架子便慢慢从高得不可思议的天花板上降下。
铁钩。
刺透整个胸腔的铁钩……
他闭上眼,快步走出了门。这不会是真的。
外头星海河瀚,暗色的天绒上飘着赤色,赧色的云,没有血腥的石榴花香乘在风里。
这也不会是真的。
黄金王黝黑的巨掌揪着小荷的散发,她的身体被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在浮满猪婆龙如同枯木般背脊的水池边。“如果你再不听话,我不介意把她丢下去。”
谢源绯色的眸子轻微一转。
“她也很漂亮。”黄金王钳起她的下巴朝向自己,嘲讽的眼却对着谢源,吊起他那浓浓的眉毛,“我想我的手下也会很乐意享用她。有多少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这个城池里有上万个侍卫。我记不清了。”
谢源从嗓眼里挤出一声冷笑,“现在你有一个城池,我却只有一个伙伴,你却比我还害怕。你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姑娘可以用来驯服我,只是我有一百种方法,打碎你想要的容器。”
他指了指自己散乱衣物下的胸膛,轻声而劣质地笑道:“让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女人。所以别浪费时间耍花样,把她还给我,然后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黄金王挟着小荷就走。谢源原地坐下,几柄弯刀紧跟着贴上他袖侧,像是伺机的蛇,但绯瑞云只乖顺地盘卧在细纱之中。入了城中,绯瑞云一直都没有精神,不怎么动弹,即使在凌阴之中也没有为他渡暖。
谢源只闭目。月光清凉如水。
不多时,前方传来气急败坏的脚步声,他睁眼,是纯金的足环轧着黑色灯笼裤。黄金王一甩手,小荷扑进了他的怀里,像是死鱼一样僵硬。
谢源冷冷地一扯嘴角,顾自把她抱在怀里安慰了一会儿,拉着她跟在黄金王的身后。小荷似乎伤到了腿脚,走路的姿势古怪骇人,像是十分严重的罗圈腿,看上去有几分可笑。谢源耐性地扶着她的腰,也不管刃尖的催促。不一会儿,他们再度入到了上城之中。
-他们……他们都是死了么?
小荷终于忍不住问。
“不,”谢源循声扭头,一双绯色的眼看上去很冷漠,“这些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怎么能伤人。”
小荷闭嘴,努力使自己不再抽噎。阿源看着她,却又不是,他的眼光落在极深远的地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他的手很稳,却冷得像块冰。
谢源也的确什么都没有看在眼里。
飘纱挂绸的厅堂,繁复雕琢的拱门,挂毯壁炉与羊头木琴,混着石榴花香的夜风,宫女的酥腰长腿,雪貂yù_r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