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颓废无力的跪在城头。
视线遥望,漫天春草,摇摇晃晃。
似乎,很多年前,他就是在这片肥美的草原之上,打下了赫赫威名。
这一生,虽然也吃过败仗,但总体而言,还算一代名|将。
如今,活过了最峥嵘时代,差不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王重,却难逃人生末年的最后一场大败。
被人一日攻破城门。
这……
“老夫愧对八千岁的信任啊。”
王重嘴唇哆嗦,微微颤动。
周边的副将愣了几秒之后,准备上前搀扶住这位神色苍凉的老人,但被他缓缓推开。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随后,王重脸色惨然的环视着周边的部众,有年轻的,有青壮年,也有成家立业,养儿养女的。
已经死了太多人,如果自己再执迷不悟,将会让这批仅剩的私军,全部葬身。
于心不忍。
也于事无补。
宁尘悄无声息的站到王重近前。
一站一跪,高下立判。
“本王可以给你一条活路。”宁尘淡淡开口。
王重无力的耷拉着脑袋。
许久,这位老人才字字铿锵道,“我王重从投身军伍那一天起,就立下血誓,这一生,宁可沙场死,也不苟活为降将。”
“明白了。”
宁尘仰起头,同样在观望草长鹰飞的壮美风景。
“希望,你能看在老夫一把年纪的份上,同意让老夫,保留最后的气节和尊严。”王重言词恳求的说道。
宁尘摸摸鼻子,无奈叹气。
这位老人,已经下定决心了,哪怕放他解甲归田,从此隐居,对方也不会接受的。
沙场男儿,从来都是铮铮铁骨。
要么一战打赢,扬名立万。
要么一战惨败之后,以死谢罪。
王重选择了后一条,最后四字。
“本王同意了。”宁尘脱口而出。
“王|将军,不要。”
“将|军,不要啊。”
周边的副将,岂能看不出王重的态度?
现在宁尘的允诺,等于默认了王重,这叫他们如何忍心,亲眼目睹这一幕发生?
数人双膝跪地,尝试劝阻王重。
王重眸光瞪起,这些听命于自己的副将,立即低下脑袋,不敢吱声。
“生在这北方,生在这万里平原,风光过,失败过,起起落落,沉沉浮浮,知足了。”
王重托起双手,颤颤巍巍的摘下头盔。
风微扬。
一缕白发,格外扎眼。
“我王重,愧对朝歌,今日唯有,以死谢罪。”
跟了老人半辈子的挂剑,最后一次出鞘,冰冷剑锋轻轻得放在喉骨,下颌压紧,王重突然咧嘴笑了。
剑锋横移。
血线绽放。
遥想当年金戈铁马,无上风光,可曾想过,也有兵溃如山倒,最终功败垂成的一天?
“黄泉路上好走。”
宁尘闭上眼睛,呢喃自语。
这一天,朝歌失守。
统计阵亡三万余兵甲。
其中,骑兵全军覆没,无一存活。
同样在这一天,纳兰王族十九城,仅余十八。
“宁河图,打赢了。”
“一天破城,守城大|将王重,以死谢罪。”
先后两道消息,几乎同时传遍草原。
然后,整个北方陷入一片沉寂。
区区两万兵|马,硬生生打碎了五万私军的镇守也就罢了,作为纳兰第一城的朝歌,竟然只坚守了一天。
黄昏时分,宁字王旗就插|在了朝歌城头。
如此战绩,谈不上后无来者,但一定是前无古人了。
开战中段,就有不少王要败,最多坚守三天。
这个数字,经过各方大人物认真推演而出的,可最终的结果,还是让无数王族感到瞠目结舌,乃至呆若木鸡。
一天攻破一座城池。
按照这个速度,纳兰王族半个月出头,就要被灭族了。
乌兰巴托,某位女子扎着两根羊角辫,欢呼雀跃,或许因为太高兴,脸颊两侧露出深深的小酒窝,低下头,不断的喃喃道,终于打赢了。
北川,又一位李姓女子,抚弄玉笛,笑容安静。
当然还有另外一位女子,双手垂落于小腹,看向朝歌所在的西部位置,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么。
慕容王族,一袭青衣立于桃花下,笑中带泪,泪中有笑。
……
纳兰王族,后院。
如今,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的纳兰博天,重重得咳嗽了几声。
然后,一双渐渐浑浊的眸子,泛起红光。
那个,曾经跟了自己半辈子的王匹夫,竟然就这么死在了朝歌。
纳兰博天记得,这家伙十六岁就投身军伍了,每次打|仗都是身先士卒,哪怕后面当了大|将,也改不了这一意孤行的坏脾气。
为这事,纳兰博天不止一次警告王匹夫,再这样下去,迟早横死沙场。
但奇迹的是,这王重,从小匹夫都熬成老匹夫,前前后后打了半辈子仗,竟然硬生生的活了下来,几次埋在死人堆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依旧不死,跟蟑螂似的。
后来纳兰博天笑骂道,你小子命格硬,这辈子都不会死在沙场上。
可,当年命格最硬的王匹夫,最终还是跪立城头,以死谢罪了。
再之后……
有些事,想不起来了。
“老咯,老咯。”
纳兰博天重重的咳嗽两声,缓慢的摊开捂嘴的右手心,一团殷红的血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