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半年多,直到发生意外。
发生意外时我正读高二,第一学期已经快结束,得益于继父我能按时上课,那天正在上课时村上有人来找我,往回走的一路上那人都吞吞吐吐不说实话,我心里隐约觉得没有好事情。
回到家里就看见继父躺在床上,脸上全是划破的伤痕,一条腿露在被子外面,裹着白布,白布上面血迹斑斑,红的醒目。
我走上前摸着继父的腿,还没说话继父自己挣扎坐起来说“都是我没用,砍柴时不小心摔了腿,以后就苦了你们姐弟了”,他一句话让我泪如雨下,继父抹掉我脸上的泪水说到“玄子不哭,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想办法养你们”,我哽咽着说“没事,有我在,我也可以去养你,我们是一家人,好日子坏日子我们一起过”,我渐渐地收起泪水,继父看着我笑,我摸着他的腿说“疼吗,疼就告诉我,我想办法给你止疼”,继父笑着轻声说“不疼,小伤”,继父腿上的布一直包到大腿根,他不动还好,一动都能看见血往外渗,肯定伤得很重,他自己却浑不在意,轻描淡写的说是小伤,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难受,他要不是为了我们一家人的生计也不会冒险去山里砍柴,更不会受伤。
看这情形,想从他嘴里知道是如何受伤的根本不可能,我说“爸,你好好躺着,我给你熬点骨头汤喝”,说完我还没站起来继父眼睛就红了,抹着眼睛不说话,那是我第一次叫他爸。
我转身去找奶奶,问她是怎么回事,奶奶苦着脸说了一句“是我们连累他了”。
原来继父去山里砍柴本已往回走,不想路上山石滚落,继父为了保护家里唯一的架子车,自己去顶了一下,就给山石砸断了大腿,跟着同行的人把他往回送时,他不管自己受伤央求别人一定要把车上的柴全数捎回来,一车可以卖近100块,在那会不是个小数目。
断了一条腿,我们家却没什么钱去给治,奶奶只好找土医生给接了骨,让继父卧床休息,我回到家的时候继父的腿骨已经接过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继父只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了就开始强撑着下床,家里的活他捡能做的做一些,让他歇着他比我们都犟,家里穷也没能好好去医院给治,等伤好了之后腿就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力气活做不了,砍柴也更是去不了,时常听见继父叹气。
后来他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回到家手里还会有点零钱,我一开始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后来有一天在镇上去的时候看见继父拿着袋子捡垃圾,我跟在后面跟了大半天,他提着袋子到处去找酒瓶子塑料瓶子,捡一天也没多少个,到天快黑时就提着袋子去交垃圾,我跟在后面一路走一路流眼泪,那天回家问继父在做什么,他到底没说出实情。
从他进门起到现在15年,我妈是清醒时候不认识他,发病时候虽然黏着他可也还是免不了会打他,疯子一般的妈妈打起人手上就没轻没重的狠,他一声都不吭,耐着性子哄。
像这样拼尽全力活在农村的男人在那个时候何其多,可别人拼命好歹有自己的老婆孩子热坑头,而他的老婆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孩子还是两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外人,他越是努力想让我们过得好,我心里就越难受。
15年时间,继父跟我们朝夕相伴,不离不弃,他把男人这两个字诠释到极致,顶天立地,不屈不挠。继父大名叫石头,人如其名,就像屹立不倒的巨石撑着所有,虽然残疾还是会尽自己的能力去赚钱,说到底,就是当时奶奶说的一句话,我们家拖累了他,要不然他一个人种种地便能养活自己。
想到这里我给奶奶说“我们是一家人,继父就是我父亲,我妈的病我会想办法给治,无论如何也要让继父安享晚年”,奶奶听我说话,没出声,点了点头,我知道奶奶心里也一直觉得对不住继父。
我说完转身回房子去换衣服,我还让林屹在车里等着我呢。换好后我又去弟弟房里,拿了一件弟弟的羽绒服,给奶奶说了声有事,就直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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