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公兄,引耶补儒之说我赞同,但言中学无能为力似乎太过了,我中国遵循圣人之道有数千年之久,百姓也因教化而明事理知善恶,道若变则天下必乱,故圣人之道只可细细究补,切不可轻言变化。”李槐摇头说道。
“玉山,圣人之道何时能阻挡天下之乱,哪朝哪代不是先大治后大乱,当今大明已经乱象横生了,无论程朱之学还是陆王之学都无济于事,天下在变,道也须变,中学真的发展到头了!所谓因教化而明事理知善恶,非也,中学之道有启示而无救赎,人不畏天而只求其利,虽严刑峻法也不顾,圣人之道只教出一帮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而西学则不同,有天堂与地狱之分,人之善恶只有天主明断,行善者上天堂,作恶者入地狱,以此教导世人去恶行善,此非良谋乎?”韩霖毫不客气地反驳李槐。
李槐一时有点语塞,朝李富贵、鄂尔泰望去,李富贵似乎正在想事,心不在焉没答话,鄂尔泰正襟说道:“雨公所言确有道理,关内大乱与中学没落关系甚大,但佛学则不然,既教世人行善,也有轮回转世之说,善者来世享有富贵,恶者为牛为马劳作,恶贯满盈者下地狱受苦受难永世不得超生,如雨公所言有启示也有救赎,雨公以为佛学与西学孰优孰劣?”
韩霖刚要回答,高一志一把拦住了他,和颜悦色地答道:“佛家教导世人驱除邪念、多行善事,大益于世间,且佛学博大精深,中学、西学发展到今也受益颇多,比如喇嘛教就有不少精妙之处,老夫也不胜景仰,窃以为西学与佛学都是好的,皆可供世人习学信仰,天下的生民甚多、苦难也甚多,佛学、西学一并弘扬,则可以大补于人世,不存在孰优孰劣。”
鄂尔泰点点头,张口又要说话,李富贵突然拉了他一把,伏在他耳边道:“别再扯皮了,佛学那套出世修行的法子对我们有屁用,你们喇嘛教黄、红两派打得血流成河,还没折腾够啊!”
鄂尔泰有点脸红,想了想才对高一志、韩霖又说道:“中学源于圣人之道,中国奉行千年自有其可取之处,中学、佛学与西学孰优孰劣绝非我丰州能下定论,丰州苦寒、人民穷苦,念丰说过的百姓日用即道才是丰州正道,西学似乎长于此道,两位可有教我?”
韩霖微微一笑,举起桌上的一本书答道:“笃行兄、念丰兄看来倾心新学,西学之算法、水法及器物精妙无比,的确长于解决百姓日用,然道不在于此,而在于西学的格物致知,就比如这本《幼童教谕》,其中提及泰西先贤亚里士多德者,此公主张兴办公学启蒙幼童,而教导幼童格物致知也与中学大有不同,凡事必讲求辩论穷尽其理,理则必符合泰西人称的‘逻辑’,‘逻辑’者非圣人之言,也非理、气及阴阳也,而是先名其事再推其理,务求准确无弊,泰西人有此格物致知之法,器具、方法岂能不精,故解决百姓日用之根本在于倡导西学,而西学与西教本为一体,倡导西学也必须引入西教。”
李榆笑了起来:“雨公兄,你绕了那么大个圈子,不就是想在丰州传教吗,老实说我还没想明白你说的道理,不过我信得过你们,明国容得下你们,我们丰州人更容得下你们,你们喜欢这里就来吧,大断事,你没有意见吧?”
“我没意见,我去绰尔济喇嘛那里打个招呼就行了。”鄂尔泰摆手说道——信仰喇嘛教的蒙古人是天之骄子,有草原一样宽广的胸怀,这点小事装得下。
“绰尔济喇嘛是闻名边墙内外的智者,请大断事代我向他问候,希望有机会能向这位大师求教。”高一志心里很高兴,本以为要费些口舌的事,如此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我也没意见,这几本书先让我细细读一遍,雨公兄,你就多留些日子吧,我还想向你请教。”李槐向韩霖点头说道。
李榆的眼光指向李富贵,但他又在继续想事了,随便挥挥手表示同意,允许西教在丰州传教的事就这么确定了,高一志、韩霖都松了口气,那木儿、马光远脸上也露出喜色。
“雨公兄,我和老马找工匠做了个水碓,可带不动水磨,你通晓西学建造之术,快帮我看看吧,再过几天我就回京师了。”那木儿想起他那个忙了大半月都没做成的东西。
“我可没想做水碓,要做就做大水轮,那玩意打铁都行,我就是让那木儿练练手艺。”马光远拍着那木儿说道。
“水碓是南方利用水力舂米磨面的器物,北方水少而且河流枯水期会断流,要利用水力必须筑坝蓄水,我帮你看看,新生不必焦虑,我就多呆些日子,你要回京师就回去,说不定下次回来,你会见到一个水轮。”韩霖笑着答道。
“多谢雨公兄!”那木儿兴奋地站起来对韩霖施礼。
李榆看天色已晚,请高一志、韩霖早些休息,然后带着大家告辞而去。走在路上,李榆很奇怪李富贵今晚突然变哑巴了,小声问他怎么回事。
“那两个家伙怎么打上军票的主意,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李富贵挠着头说。
李榆马上想起那三个吵吵闹闹的家伙,拐了个弯到了他们住的地方,莫日格吹了声口哨,吴先一下从暗处闪了出来。
“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