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罪!”羽林将军失色摔了茶盏,立刻离座拜倒。

“……你们两个都给朕出去!”

此后几天,北凉天统皇帝的寝居,孤灯夜夜亮到三更,看得羽林将军心惊胆战,每每托故进去,总是看到他这位陛下摊了一桌的文件谍报,在那里苦苦沉思,时不时地写写画画。倒是那位提出建议的金吾将军有口无心,每天该吃吃该睡睡,该出去逛街就出去逛街,用他的话说就是,“下次再来还不知道是几十年后的事情,这会不逛个够本怎么行……”

凌玉城身为北疆大帅,这一下狱震动极广。中枢外省日日有人上奏,直陈凌玉城罪大恶极应正典刑的有,婉言说他罪不至死的有,沥血吁求不可自毁长城的有,求议亲议贵法外施恩的有,劝谏太阿不可倒持这等人不能送给别国的也有,至于撇清干系说自己与其从无往来,或者痛心疾首表示被此奸贼迷惑的,更是数不胜数。更有太学院的士子成群结队走在街头,大声诵读:“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还有宗人府奏称敬敏长公主的祭祀不能由此而绝,宜选近支子侄承祧。最新的传闻是,据说宗令的府里前几天刚抬进了一个翠云楼的清倌,是先代云阳侯的某个远房堂叔出的银子。

至于市井之间,凌玉城下狱,京城的人叫好趁愿的虽然多,忧心如焚的却也不少。皇城根下的老百姓最爱的就是扎堆看热闹,这个茶馆里的先生说《金沙滩》,那边的戏园子里就唱《中山狼》,哪儿都围着一拨人听,高乐够了的爷们心满意足回来的时候撞上,动不动就两边对挥老拳。然而眼看着事情愈出愈奇,这一出戏的调子从《宝剑记》变作了《大封相》,眼看就要转到《汉宫秋》,纵然以大家天子脚下的见多识广,也不由得一个个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书先生都找不到话本了。

然而瞠目归瞠目,热闹却绝不可不看。自从大虞天子金口玉言允了这一场比武招亲的盛事,京兆府的差役快手快脚,在京郊明德门外清出了一块巨大的广场。广场北面垒起了高台,台上搭设行营,黄帷彩幛,以备虞帝亲临。台下左右,一圈五色锦棚雁翅排开,离行营最近的八顶供诸国使节以及出赛勇士起坐,余下的则是大虞高官贵族们的座位,普通官员和其他有身份的人散坐棚外。至于普通百姓……

大虞皇帝下令比武招亲“择吉举行”,钦天监果然不负众望,给找了一个上好日子。这一天天空碧蓝如洗,前一日下了半晚上的牛毛细雨,把虞阳的一草一木、一枝一叶都洗得格外青翠。拜这难得的好天气所赐,虞阳这一天几乎万人空巷,但凡能抽出空儿的都涌到明德门外来看着一场百年不遇的热闹。

大虞城卫军层层关防,刀枪烁亮,锦衣大汉们排成了一列又一列人墙,手心里全是汗水。人墙前面,京兆府差役呼喝斥骂,鞭子在虚空里抽得啪啪直响。饶是这样忙得满头大汗,还是只能堪堪把人潮拦在高台下二十步外,后面还有黑压压的人群源源不断涌来。锦棚背后,各国使节的卫队抄着手拄着家伙,一脸不相干地远远看他们忙碌,个个都是啧啧称奇:

“好家伙,这得有半个城的人吧?”

“咱们那达慕上都看不到这么多人!”

“每年元月十五,丹凤楼前放灯,金吾不禁,与民同乐,也就这场面了……”

辰时初刻,炮响三声,大虞皇帝落座高台。身份足够的重臣勋贵陆续登台侍坐,礼官高声赞礼,宣各国武士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顺序捉对儿上台厮杀。元绍隐在锦棚的阴影中,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台上那个玄衣劲装,四个侍卫按刀夹峙的人影。

二十余日监狱中不见天日的生活,似乎并没有让凌玉城的风姿气度有什么改变。他默默端坐台上,薄唇紧抿、脊背挺直,微微低垂双目,似乎对周围异样的目光完全不闻不见。唯一不同的,就是交叠的双腕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合在身前,襟袖间盘绕着一缕隐隐的闪光。

到了这个当口,都不肯松开镣铐么?做法未免小气——元绍冷冷而笑,虞国的防范还当真严厉,这样的禁锢,是怕凌玉城在台上当场自尽么?也是,现在自尽是虞国丢脸,等下了擂台再自尽,就是接手他的那一国丢脸了。

到底,要袖手旁观,看着自己下了三年的一盘大棋今日收官,看这一代名将于焉陨落么?

第10章 自古美人如名将

擂台上的战斗结束得很快。雷勇三两下把最后一个竞争者扫下擂台的时候,日头还没有移过中天。

长裙曳地的苏台和亲王秋漪笑得云淡风轻,手中宫扇轻摇,似乎完全不在意即将到手的美人已经泡了汤,兀自回头向边上的属官说着什么;西珉荣亲王今天仿佛安心要和同为女子的和亲王别一番苗头,打扮得格外优雅华贵,却没有那等矜持风度,望着擂台上咬牙切齿。擂台中心,雷勇刚还刀入鞘,向自家锦棚的方向躬身行礼,台下便是一阵阵轻微的骚动,每个人都在努力踮起脚尖往前看去——

擂台上,四个与其说是仪仗、不如说是押解的侍卫夹峙下,凌玉城慢慢长身而起,从容步出。一身玄衣劲装,上上下下收拾得紧称利落,无文无绣,无配无饰,不见任何品级装扮。就连腰间革带上挂着的长剑,也是毫无嵌饰的一色沉黑。

踏出第一步时,身边两个侍卫抢上去,却被凌玉城微微侧身,肩头一触,两条汉子踉踉跄跄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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