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畅也吃不准陆森来北京有没有要忙的事,也不知道他这次待多久,他只是随口一提,这些年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聊过陆森,别人都不认识他,他不想跟个傻子似地和那些高谈阔论恋爱史的傻逼一块回忆过去。对他来说,大老爷们之间就该有个爷们样,疼死也不能死皮赖脸掉价儿。
冯静是他们俩的老师,他一时嘴贱就那么见缝插针地提起陆森来了,过了这么多年,一直到人又重新出现,他才有勇气和别人闲聊两句,只是又不能多说,多说他就不想听了。
他不出现,就别存在于他的记忆里,那样太苦逼了。
许畅后来还是和陆森说了这件事,他也觉着自己闲得蛋疼,没事找事。
他心里其实也想看看陆森打算待多久,他不开口问,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没想到陆森听了就一口答应下来,许畅端着玻璃大茶杯咕咚咕咚喝着水,一时晃神,被水呛得咳嗽不止。
冯静也还算厚道,几个代课老师中就陆森不在画室住,他不开口提,冯静也就不帮他安排住宿,每天给他一百块的代课费,比其他老师多了二十块。当然,这是冯静在看到陆森抱着画板在学生中间作完一副范画之后决定的。
陆森对这画室有种说不出的情结,他的青春,他的感情,他的彷徨与茫然,全都埋葬在这里。
他本以为自己会排斥,当许畅随口那么一说,他却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地答应下来,心里居然还隐隐有些期待的感觉。
有多久没摸画板了?答应代课之后,他去画室找了一套画具,就在自己房间里闷头练手。
本来就有很扎实的底子,尽管多年不碰,却还是很容易上手。就好像从来没有丢下过。
他没有写生,也没有临摹,他在默画。
线条由生疏到纯熟,他的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无意识地画着,起型、找比例、定五官……
几乎是由着惯性画完一幅画又签上名字和日期,抬起头来审视作品,却突然愣住了。
这鼻子眼睛嘴唇……还有这样一幅笑容,不是十六岁的许畅是谁?
许畅打了个喷嚏,指着杜临手中的作品:“这你画的?”
杜临嘿嘿一笑:“算是吧,你先说怎么样啊?”
许畅拄着下巴看了两眼,说:“嗯,有进步,立体感出来了,有人给你改吧?别蒙我,虽然线条还是你原来的那些二逼调子,但肯定有人用橡皮给你修了。”
杜临竖起大拇指:“哥你真行,这都能看出来,老师给我修了两下,他说我比以前进步了,嘿嘿,这样我参加联考没问题了吧?”
许畅说:“你可以再得瑟一点的,联考不过没问题,以后少让人给你改画,多听听他们怎么讲的,自己动手改。”
杜临笑着把画纸卷起来,白净的脸上泛出快乐的光芒:“诶知道了,哥你以后多夸夸我,我肯定进步快。”
许畅说:“嘿,你自己不长进还赖上我打击你了?”
杜临说:“那哪成啊,你就会曲解别人的意思。”
许畅站起身进屋:“得啦,快去吃饭吧,别逮着机会就躲懒。”
杜临不服气地撇撇嘴,在背后小声嘟囔:“谁躲懒了……就会曲解别人……”
冯静叼着烟改完一副油头,胳膊不甚蹭上了一点油画颜料,幸好穿的是工作服,身上到处都跟泼了油漆桶似地五颜六色浑浊一片,他不在意地起身伸了伸懒腰,又去看其他人画的。
他主要带造型组,这些学生都是美院的好苗子,另外还有设计组,普通组。
陆森带的是普通组,普通组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应届生,活泼、好奇是他们的特点,尤其是女生,看到画室新来的陆老师长得又高又帅气,每天上课都要窃窃私语,陆森一个动作都能让她们议论一阵。
仿佛又回到他十七岁的时候,那时候他虽然沉默不爱讲话,但是那副酷酷的样子也是很招惹女生眼光的。这些他老早就习惯了。
“陆老师……”
陆森回头,一个长发披肩的较小女生怯怯地站在他背后,“陆老师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水粉?”
陆森点了一下头,跟着女生过去。
“这张没什么大问题,比上次有进步,只是颜色可以稍微再漂亮一点,女生对色彩一般比较敏感,这点你多练练就ok了,再来看看你的构图,主体物的摆放上节课就讲过……”陆森面无表情地滔滔不绝,那个女生似懂非懂似听非听地看看他又看看画,眼光大部分还是落在面前这张面瘫脸上。
“……我说的这些问题你都听明白了吗?下次记住不要再出现构图类的低级错误,物体塑造什么的多练练等时间过去自然就ok了,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陆森问。
“……没、没了……”女生似是回过神来,有些吞吐地道。
陆森点了一下头,放下画板走了。
身后又是一片窃窃私语,“好酷”、“面瘫型”、“要不要这么个性啊”……
陆森转到另一小组,挨个看了一遍,最后拍了杜临的肩:“起来。”
杜临仰起头傻兮兮地问:“干嘛?”
旁边同学有人偷笑,有人小声提醒:“老师要给你改画,还不快点让空。”
杜临说:“噢,我不需要修改,你给我说说吧。”
陆森拿着一支水粉画笔用另一头敲上杜临的画:“这里、这里、这儿、还有这,都用橡皮擦掉。”
杜临说:“啊?我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