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弥陀啊, 这是何方妖怪?!”

橐橐的马蹄声回荡在空际,一行人在河谷里匆匆掠过, 迎上了自下游而来的几骑。

“公子,小的们一直搜索到河口,只发现了这个。”葵安从马上递过来一支青黄色的竹杖。

手中接过沾染着水汽的细瘦杖子,澹台烨整个人如坠冰窖, 心底凉透。

为何要一个人面对?为何要抛下我跳崖?是皇帝逼你还是早有自绝的打算?

阿笙......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狠。

可惜,我偏不如你的意!

“继续找。”

葵安见他眼中布满血丝,劝道:“公子,现在山下已被封锁, 四处都是官兵,我等很可能与他们撞上......”

“撞上又如何?”澹台烨面色坚冷如冰,“这条河支流岔口多,但最终都会汇入凌寒湖。去湖口寻一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粑粑...粑粑......”不远处的河道旁,隐隐约约的喊声随风飘了过来。

接到池寒的传信,燕不离和池月连夜赶到凌寒山,和楚清带的禁军一直寻到天亮。

众兵将接到的命令皆是搜寻逆贼梁笙和燕统领,梁焓坠崖的消息被严令封锁。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失踪的消息最多保密几天,如果始终寻不到,就要做最坏的打算。秋荻甚至在宫中做好了新君即位的准备。

“重锦!”

“粑粑!儿子你在哪儿?”燕不离一双剑眉绞出了深痕,鬓角的白发似乎在一夜之间添了许多。他手里攥着捞上来的鬼脸银面具,焦虑地问向池月:“池老魔,你说儿子会不会......”

“别瞎想,这么久都没找到人,八成还活着。即便真发生了什么不测,也是合该有这一劫,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池月心中也急,但面色还算镇定,眼里甚至隐含着几分怒气,“况且那小子是自己往下跳的。哼,就为了一个小皇帝......我看他根本是没脑子!”

一见对方攥起了拳头,燕不离声音发颤:“你又想干嘛?我警告你啊,若是找着儿子,你别想打他!”

池月冷哼一声:“我要扁那棵豆芽。”

燕不离更急了:“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就算素半年老子也认。这俩小子我必须教训一个,你自己选!”

妈的,出息了啊,不愧是快六十的老sè_láng了。

“一个亲子一个天子,你让我怎么选?”燕不离纠结地打了番小算盘,妥协道,“皇上和咱儿子不一样,毕竟是九五至尊,颜面最重!”

池月挑眉:“所以呢?”

“所以动手时记得不要打脸。”

“......”

“哥...哥!”池寒沿着河畔不断呼喊,声音已近嘶哑,心中却愈发沉了下去。

几十丈高的山崖,河水又这么湍急,就算是神仙,掉下来也小命难保。几拨人马已经寻了半宿,仍是一无所获。如果再找不到......他回头偷偷瞅了眼后面的两位长辈,总觉得自己要倒大霉......

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一低头,发现鹅卵石间夹着一块墨绿粗糙的树皮,在杂草丛中很不起眼。

将树皮拾起来,看到上面染着褐色的血迹,池寒立即高声喊道:“婶儿!”

燕不离一个踉跄,险些栽进河里,尴尬地吼道:“你这孩子就不能换个称呼吗?!”

“燕、燕叔......”池寒跑过来,将树皮递给他,“我从滩头捡到的,这是他们套在身上的伪装。看样子,至少有一个人上岸了。”

看了眼树皮上的血,燕不离心头登然一紧:“受伤了肯定走不远,咱们分头找,在附近搜搜!”

一里外,小山后,木棚里的二人还在僵持地对峙着。

燕重锦的人皮面具一不能泡水,二不能火烤,他却一不留神在昨晚做了全套。所以用手轻轻一摸,整张假面就完全剥离下来,露出了掩藏多年的本来面目。

梁焓站在炕边,直勾勾地盯着这张刻骨铭心的脸,仿佛被点了穴一样,连眼珠都不带动弹的。

原来是你......

可怎么会是你?怎么能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在心里大声咆哮着,却唇齿打颤、口舌僵硬,千言万语皆梗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燕重锦心知瞒不住了,干脆承认道:“陛下,臣有罪。”

梁焓艰难地开口:“何罪?”

“欺君之罪。”

“还有呢?”

“......骑君之罪。”

“啪!”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梁焓面色冰冷,眼中弥漫起森寒凛冽的风雪。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腥咸一片。

他将抽中对方的手藏在袖中,掌心火辣辣地疼。臂上的伤口已经开裂,痛得止不住地颤抖。剧烈起伏的胸腔中,燃着几乎将自己焚烧殆尽的滔天怒火。

“燕重锦,耍人好玩么?”

听到这种冷静至极的声音,燕重锦心头一坠。

他太了解对方,自然清楚这样的口气意味着什么。梁焓只有面对将死之人才会这么“心平气和”。

想爬起来跪下,但身体实在吃力,只能半撑着手臂伏在炕沿,低着头道:“臣罪该万死,不敢求饶。但我从来没存过戏弄陛下的心思,大婚那夜只是凑巧......”


状态提示: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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