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震颤了一下。澹台烨微微一笑,继续帮他按揉着双腿。

“以后我每日帮你按摩,等有知觉了就试着拄拐。慢慢来,总能恢复的。”

明明已经习惯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明明已经学会了巧取豪夺、逢场作戏,却第一次想要犯蠢,想要守护一个脆弱倦怠的灵魂。

他希望那双空洞荒芜的秋眸重焕光彩,希望这具羸弱枯槁的身体重燃生机。他想看着对方一步一步地登上皇位,在阳光里涅槃重生,君临天下。

如果那时候对方还没阉了他,有些事,再做不迟。

☆、26殿试

南江春日来得早,方到三月末,气温就像半空里的风筝,摇摇晃晃地蹿了上去。

殿试之日,刚过巳时,奉天殿前便已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头。

三百名贡士,统一着黑花缎袍,腰束俱蓝丝绵绦,在太阳下排成一块黑压压的方阵,眼巴巴地等着皇上召见。

“唉,还是排在前面的命好,能在金銮殿里头等。”一个尖猴脸的士子小声抱怨道。

澹台烨打扇遮着明晃晃的日头:“那可未必。”

后面的秦家公子好奇地探出脑袋,问道:“澹台兄何处此言?”

澹台烨道:“往届能入殿试,得天子亲自策问者,只有前三十名。这次却把三百人都聚集了,秦兄不觉得有些反常吗?”

对方捏着下巴,忖度道:“是有点儿......”

“时辰快到了。”澹台烨遥遥望着九层玉墀上的巨大宫殿,微微一笑,“咱们就等着看戏吧。”

奉天殿里,以新晋会员为首的贡士整齐地站了三溜儿,依序听候垂询。

梁焓正襟危坐在龙椅上,左手站着翰林院掌院、文宣阁学士和丞相林煟右边站着会试的一干主副考官?/p>

他持着名册,对下面的人念道:“贾长岳。”

“草、草民在......”一个白胖的男人出列跪下。

“你便是会员贾长岳?”

坐在高处的天子面相年轻俊秀,望过来的眼神却凌厉得仿佛能透视人心。贾长岳连忙低头答道:“回皇上,正是...小人。”

“朕出个对子,下联你来对。”梁焓心道这会员八成是充值来的,“二春三秋月,思来诸贤士。”

对方抓耳挠腮一阵,结结巴巴道:“千壶万场尿......换得一尚书。”

大殿中霎时一片死寂,在场的几位尚书无不变脸。

“炼尿尚书?”梁焓哭笑不得,“贾会员可真有才。”

贾长岳立时抖成了筛子:“草、草民该死!”

墨笔在名册上一勾,梁焓又点了第二名:“程大海。”

人堆里立马摔出一个抖得更厉害的:“草民程大海,叩见...吾皇万岁。”

“还是刚才的对子,你来对。”

“是......”对方憋了半晌,生生把一张白面皮憋成了熟桃子,最后只憋出一句,“百斗千斤面,蒸出一生煎。”

梁焓猛地一掷毛笔,拍案怒道:“还真是个废物点心!”

所有官员士子吓得全部跪倒:“皇上息怒......”

杨禄清虽老,却还没糊涂,一瞧这仗势便明白了,老泪纵横地跪下道:“未能替皇上选出良才,老臣罪该万死!”

“老师不必谢罪,谁清谁浊,朕心里清楚。”梁焓扶起帝师,冲袁儿方使了个眼色,“把这贾会员和程大海拖下去,打到说实话为止。”

下面二人不禁吓得屁滚尿流,被侍卫拖出去时还苦苦告饶。

“皇上,草民冤枉啊......草民怎敢作弊啊皇上......”

“草民也冤枉啊皇上,草民绝对没有贿赂屈尚书啊皇上!”

梁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打自招?

燕重锦看了眼身边面如白纸的屈蹇,低声问道:“屈大人何故发抖?可是觉得冷了?”

屈蹇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到金殿中央,鸡啄米一样地磕头道:“皇上,臣有罪,皇上饶命啊!”

“朕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但选士乃国之重事,岂容尔等舞弊枉法!”梁焓冷眼扫过一干胆寒的臣子,沉声道,“你们当年也是一关一关考上来的,犯这等糊涂,不怕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百官俯首,众声齐呼:“臣等该死......”

梁焓揉了揉眉心,坐回龙椅上,将名册往下一扔,摔在了屈蹇面前。

“屈尚书自己勾吧,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你比朕清楚。”

屈蹇一颗颗的冷汗滴落在金砖上,战战兢兢道:“罪臣...遵旨。”

这一清查,满朝震动。

前三十名会员,竟有半数都是靠打点中第的。梁焓还靠钓鱼执法的黑名单验出了十多名投机取巧的。不过一个时辰,奉天殿里的贡员被拖走的拖走,吓晕的吓晕,最后还稳稳当当站着的,居然只剩一人。

看了眼对方的名字,梁焓笑了,吏部尚书裴咏却险些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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