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只知道索取的废物。”

“我只问你一句,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生活?”

这还是赵深头一回见到舒云棋失态,他暗暗揣想电话那头该是何等景象:他多年来深自倾慕的人,那玉璧般的双颊此刻是否已气得绯红,就像照片上他红着脸笑影微微,要去牵另一个人的手。

“如果你不需要我插手,那我一开始就不会叫人去帮忙配型。要知道生死有命,忍不忍心是由你决定的,不是由我。那又不是我男朋友的妹妹。”他这样说的,竟然有着隐隐的快意,就像拿着剪子去切艳艳的玫瑰,心里生疼,可是那感觉真美。

舒云棋的声音在抖,敲在人耳膜上却如金石彻地,有着一往无回的决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根本不爱我,你不懂什么是爱情。我的爱情绝不可能被当作换来换去的砝码。”

“……那很好,”赵深想,他们绝交那天他就是这口吻,凛然不留余地,看他就像看垃圾。除了他的亲生父亲,这世上还没有一个人敢这样看待他,没有谁能够用言语的刀子轻而易举将他刺伤,“那我祝你们幸福美满,希望在他知道你代他妹妹拒绝了我给的机会之后,也一样同你鹣鲽情深。”

舒云棋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此后不管赵深再怎么拨打,都是不予接通。他索性换了个手机再来,但舒云棋一听是他,只丢下了一句话:“世界上这么多人,总还有其他好心人能救露露。我不信天底下没有你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午后阳光透过耸立的落地窗直射进来,束束金辉析过透亮的玻璃,都失却了温度,照得整间办公室都是一片冷冷清清的白。赵深一个人坐在桌前,他竭力镇静,但脑中喧嚣不止。过往美好的记忆现下都碎成了千千万万片,横七竖八地支棱着,他拼命地去回想,就好像赤足踏过荆棘。

赵深摸索着抓住一张照片,上面两个男孩子站在午夜的大桥上吹风,笑容仿佛能温暖那样寂寞的春夜,个子高的那个正把大衣披在矮个子的肩上。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头一回发现周聿铭原来长得也这样漂亮:眉睫浓黑,雪白的肌肤在黑夜中极耀眼,绵软紧致,绽放的是青春的光亮,那丹凤眼一勾,眼波欲流未流,嘴唇的弧度看着令人怦然欲吻。有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演痴情戏,也不算奇事一桩。

他凉薄地笑了笑,拿起笔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打了个大大的叉,走笔如刀,活像他在商场上了断一桩事务,签上自己的名字做结。而这字一签,多少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就此尘埃落定,有人欢喜,有人饮恨。

周聿铭不喜欢跟那男人打交道,专心陪了妹妹几天,等医院通知他志愿者临阵反悔的时候,那男人已经上了飞机。仿佛晴天霹雳,他心急火燎地要去找那人回来,舒云棋却拦下了他。

“他主子给他下了令,他哪里还敢回来?我们抓紧时间找别人去吧。”说这话的时候舒云棋难得没有看他,垂着头,发丝散下来挡住眼睛,极少见地冷淡。

周聿铭起了疑虑,连声追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舒云棋不习惯说谎,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周聿铭一时手脚发冷,好像溺了水,沉甸甸不能呼吸,不能移动,最后只勉强说了句:“原来他真的是不安好心。”

早该知道,他们兄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从前得罪了赵深,如今被他挟私报复,也不是没有想到的事。只是可怜他妹妹受了牵连,一下子从希望到绝望,天堂到地狱。

他给妹妹买的新裙子就放在包里,来给她解解眼馋。等到她头发长了,又可以做回令行人侧目的翩翩少女。可现下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

周聿铭讷讷地对舒云棋说:“云棋哥哥,我们能再去求他吗?”

“求他做什么?他那么冷血,哪里肯让步?”

“或许不是没有求情的余地……”

舒云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那眼神他觉得竟然十分陌生。他的脑海里已经是一团混乱,现在他向来依赖的云棋哥哥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更是惊恐莫名。

“余地?什么余地?你要和他商量怎么处置我吗?你究竟把我,把我们的感情当什么……”舒云棋低低地说,语气极为疲惫,“如果他是找你提的要求,你是不是就会答应?”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怔。他们并不是那种成天如胶似漆的情侣,彼此间都有摩擦,但有的话不一样,有的裂痕不该出现。舒云棋平日里总是温和,像个老好人,但周聿铭知道他内心有多坚定,是个多么固执的人。

落子无悔。舒云棋说过的话都是真心,做出的事决不反悔。周聿铭突然后怕,他到底做过什么,让舒云棋竟在不知不觉间积累下这样的怨气?

他下意识拉住了舒云棋的袖子。舒云棋醒悟过来也立即道了歉。可他们拥抱的时候,周聿铭还是觉得从未有过的冷。

他们为了配型忙得焦头烂额,好容易找来几个人都配不上。一个重要的围棋比赛开场了,舒云棋不得不赶过去,如果拿到了奖金,还能救他们的急。临别的时候舒云棋抱着他的头,微微地吻了下他前额的头发,苦笑着说:“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好好地等我回来。”

他这几天见过的舒云棋沮丧的模样,比过往的十几年加在一起还要多。周聿铭心里也盛满酸楚,哽咽着对他说:“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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