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这里,傅念君正凝神听着。
“娘子要打听的事倒是不难,三郎君近日来出门饮酒,来往关系不错的,确实有一位大理寺评事郑端,郑端年方二十,他的小舅子和三郎君是国子学的同窗,平日素有往来,那一干郎君出身都很不错,为人也正派,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芳竹向傅念君一一禀告,不明白傅念君为何开始对傅渊的交友状况感兴趣。
傅念君沉吟,“安排个人下去,盯着点郑端,一举一动,都要回报。”
这些日子以来,傅念君也培养了不少手底下的人手,这是傅琨默认的,经过上回那件事,姚氏是一点都管不到傅念君身边了。
加上陆氏的帮忙,这些人的来历底细也都确认过,十分清白。
“娘子怎么会在意这么一个人……”
芳竹很不解。
傅念君顿了顿,“不只是郑端,他的妻子魏氏,也要留意一下。”随即她又顿了顿,“罢了,女眷的事,我再另想办法打听。”
芳竹满心的不解。
郑端这么个人,实在是和她们娘子八竿子打不着,娘子怎么会突然留意这么个人?
难道娘子终于把目标转向了有妇之夫?
傅念君的神色太过严肃,芳竹不敢再问。
傅念君揉了揉眉心。
这件事她知道的太少了,毕竟只是三十年前的一桩丑闻,她从前没有仔细留意过。
郑端这人可以说是籍籍无名,可是他的妻子魏氏,却是个名噪一时的女人。
傅念君叹了口气。
她幼时只听人说过,这论到红颜祸水,就不得不提一提这个魏氏。
魏氏生得有多漂亮她是不得而知,但是想来应当是姿色过人的,不然也不会让登闻检院朝请大夫荀乐和其子荀仲甫同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魏氏同时与荀乐父子二人***被人告发后,朝廷和民间一时哗然。
当今圣上爱重荀乐,发下批示表示从轻发落,但是依然逃不过刚正不阿的监察御史。
“父子同恶,行如qín_shòu。”御史们接连上书,坚决不肯放过荀乐,何况刑统规定,官员与民女***罪加一等,荀乐就是哭倒在官家脚跟前也没有用。
后来这件案子通过大理寺审判,荀乐被摘掉了官帽,放归田里。
但是如果此事就这么完了,还不足以流传三十年。
荀乐在被审讯之时,竟供出了当朝宰相傅琨之子傅渊与魏氏也有染,当时审理此案的大理寺丞王勤不知出于何等原因,未敢深究,草草结了案。
可是这场风波却远远不止如此。
结案未久,知谏院就将此案翻了出来,正言张兴光上奏有人包庇案犯,知情不报,隐瞒真相。
圣上此次的反应是大为光火,下令严查,大理寺丞王勤当场认供,乃受傅相暗示,虽然证据未够指认傅琨滥用职权,但最后的结果,傅相长子与魏氏有染被坐实,魏氏随后在家中自缢,大理寺评事郑端不堪受辱,辞官回乡。而傅渊被夺功名,傅琨受官家御旨申斥,王勤也遭贬谪。
成泰二十九年,由一桩**案沸沸扬扬扯进了大小好几个官员,闹得朝野多日不歇,不可以不说是一桩影响极大的丑闻。
而在这件事过后,傅渊的前途,也彻底毁于一旦。
但是当时更被人所可惜和津津乐道的,是荀乐、王勤、傅琨等人,傅渊年轻且尚无官身,人们谈及他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句“傅相公的长子”,他本该有什么造化,有多大出息,终究无人过问了。
从前的傅念君不了解傅琨父子,无法判断这件事的真假,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她也多少能够了解傅渊为人。
虽然他对自己很冷冰冰,也无什么友爱手足之情,但是他的清贵冷傲确实是长在骨子里的。
他不像崔涵之,会被愚昧的偏见蒙蔽双眼。
他能够很理智地做到就事论事,立身正直。
他以这样的标准约束自己,也同样以这样的标准看待别人。
起码这一点,就难能可贵。
就算他同样厌恶自己,可是在李夫人撺掇长公主陷害自己一事中,傅渊很快就能判断出孰是孰非,不多不少地给自己一点帮助,事后也断然地与糊涂的崔涵之划清界限。
傅念君看人不算太准,可也不算太差,傅渊这样的品行,这样的行事作风,就算日后不如傅琨,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去和友人之妻***还是这么个复杂的魏氏。
这件事显然是一个计划长远的局,针对的是傅渊父子,还是荀乐父子,她不能确定。
可这件事里面每一个人都很关键。
郑端夫妻二人,大理寺丞王勤,举报告发王勤和傅渊的知谏院正言张兴光……
这件案子牵扯的人太多太广。
傅念君不由心惊,如果真的是有人安排,此人该有多强的手腕,才能算计到每一个人身上,严丝合缝,环环相扣,布这么一个一箭多雕的局。
她扶着额头,仅仅是通过记忆里的蛛丝马迹,一步步排查,确认这几个人的姓名,傅念君就花了太多功夫。
朝局复杂,她一个小娘子,不可能把每一个官员的底细都记得一清二楚,她唯有慢慢地想,细细地猜,才能逐渐把有关傅家的人一个个拎出来。
傅念君望着自己写的,纸上这些人的姓名,胸中一口郁气难抒,要找到陷害傅家之人,必须把这些人的背景全部排查清楚。
这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