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非哭得累了,渐渐平静下来,一抬头看见沈谢正望着自己,黑着眼圈,很是疲惫憔悴的样子,不由得抬手抚上他眼睛,低声说道:“对不起,其实你也是一个人。”
沈谢本来只是心疼林非,听多了“我只剩一个人”的话,想起父母往事,又有些恼怒心酸,想着想着也忘了还抱着一个林非,只自顾自回忆往事。听见林非那样说,突然回过神来,迎上他目光,只见满眼都是恳切,心中不由得感动,低头笑道:“以后就是咱们两个人啦。”话音未落,林非回手紧紧搂住沈谢,点头道:“是,你答应了要陪我,寸步不离。”
当下天色已晚,沈林二人便找了客栈,就着月色谈论起将来的事,都有惶惑不安之感。
他二人都是脚力轻快的人,不多时便赶到了杭州。一路上沈谢听林非讲了林家的故事。原来当年林青山被迫离开苏州时候,已经有了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儿,他一家三口人日夜跋涉,身怀六甲的林夫人终于支持不住,提前诞下了一个男婴,随即血崩而亡。那男婴便是林非,因他自出生便没有母亲,父亲又是个不问事的世外高人,因此从小跟着姐姐读书练武,对姐姐极是亲近崇拜。沈家灭门时,林青山也恰好病重亡故,而后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在各大门派的夹缝中艰难立足,几年下来,虽不成什么大气候,林家大姑娘林是“毒仙”的名声却也响亮。
“林是的厉害是天生的,心够狠,手够快,你都未必制得住她。我小时候家里来过贼,爹身体不好动不得,林是把门反锁了,自己拎了一双峨眉刺跟他们打。那时候她的剑法还不成样子,所幸那些人也不是高手。峨眉刺从后脑扎进去,一点动静都没有。爹病重的时候,林是一个人上山,扛了一根大料下来,亲手掏空做了棺材。后来爹还是不行了,殡葬礼数都是她一人操办。那时候她已经挺有名了,请了不少豪杰,四十九天摔丧捧灵,料理得一丝不乱。”
一个月前,林家毒仙与苏家少主苏谨言结下婚约,二人同赴成都青城山采购药材时遭唐门伏击,林是重伤不治身亡。
“我在少林寺也听说了江南有个杏林仙子突然死了,原来说的就是林姑娘。”沈谢听到这一段,忍不住插嘴道:“谁杀了林姑娘?”
“唐老三,淬了毒的暴雨梨花针。”林非冷冷说道,“但真正的凶手,是苏谨言。”
☆、4
杭州城是苏家的地盘。苏家自不知何年何月起就操控了杭州城的药材生意,各代掌门皆医术精绝,看门护院的尽是些武林高手。苏家本只在白道上行走,直到上一任掌门凭一套“九连环”毒阵挑衅了蜀山唐门的“一线天”,才真正成了气候,有了江湖老大味道。
自那时起,苏家年年要开英雄会,拿新制成的奇毒奇药与同道演练切磋。常言道刀剑无眼,其实药物更是无情阴邪之物,然而苏家素有好生之德,从不当真与侪辈为难,但凡试药,定是掌门人亲身演示,斗毒时更是提前准备好解药,极少出现牺牲。因此武林中人大多对苏家又敬又畏,十分客气。
苏家之所以长青不朽,另一个原因便是老一辈掌门人从不到要咽气的时候才指个接班人,往往都是过完甲子寿诞便退隐出世,由少主继承印玺。老掌门既然还在,留下的谋士智者也就还能团结,辅佐少主,不让年轻人胡闹。
所以苏家现在的当家便是苏老爷子的长子苏谨言。苏谨言有个胞弟,自小游历山川,见多识广,一直帮着哥哥打理杭州城外的事务。这兄弟二人一向感情极好,苏谨言又不是个爱摆谱的角色,因此众人皆知苏家现下其实是两个人当家,一唱一和,手眼通天,无可望其项背。
林非此番拉着沈谢紧赶慢赶,就是为了赶上苏家的英雄会。沈谢憋不住,拉着林非问他有何计划,林非眨了眨眼睛,冷笑道:“杀苏谨言。”
“为什么?”沈谢惊道:“他是你姐夫。毒仙逝世原在婚礼之前,苏少主大病一场,清醒过来后不许设灵堂,大红轿子将牌位娶进家门,各处发了帖子讨红包,江湖上谁人不知。连我们方丈都接了一封,方丈赞他坚定,亲手抄了一卷《大悲咒》与他做贺仪……”
“你知道个屁!”林非不待沈谢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话头,又一把将沈谢按倒在椅子里,盯住他眼睛一字一字说道:“苏谨言大红轿子娶进门的,是我爹爹传下的一屋子书。”
沈谢给他口中吹出的气息弄得脖子上痒痒,忍不住就笑了一声,一抬眼见林非当真怒了,忙摆手道歉,又说:“你是说,苏谨言贪图毒仙的家产,才情愿娶个牌位,也不要教那些好东西流落到别人手里?”
“别人?”林非哼了一声,冷笑道:“我还活着呢。林是死了,林家的东西自然该是我的,苏谨言强占了我的东西,难道我不该去要回来?”
“这是自然的,但毒仙若没出意外,那些书……那些书不还是能教苏谨言看到么?——我是说,现在的情形,苏谨言的确不该占着你林家的东西,教你无可立足,我
自然要帮你把公道讨回来。不过你也太冲动啦,杀人的事,是说着玩的么?”沈谢受少林寺教导,对待死生大事极是谨慎,听见有人说打打杀杀的话便自然而然地觉得不对。他一片真心待林非,因此有什么话都不瞒着,将心内想法全说与了他。
沈谢身材比林非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