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之下,那青年两眼翻白,两手掐着自己的脖颈,看情形是有过一番痛苦的挣扎。此刻他早已断气,全身僵硬,嘴角垂着长长的黑发。不是一根两根,无数的头发从口中漫溢而出,将他的嘴巴塞得满满的,甚至连齿隙间、舌根部也全都缠裹着头发。

宝禾先生喊来旅馆的人,当着一大群瞧热闹的围观者,想要扯出青年口中的头发,谁知竟绵绵不绝,陆续从他身体里扯出一大堆来。

8.怪谈收集者(五)

“……所以,就是这么一回事。”

宝禾先生讲完,抚着自己的长发。刘子安定神瞧了瞧四周。如果仔细找找,或许也能找到。不过就目前来看,并没有看见先生掉落的头发。

“那后来呢?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我又无法将尸体带回来,便把他葬在了当地。当时脑子里考虑的净是该怎么去向他家人解释。不过,单就最终结果来说,就是这青年早已没有家人了。”

刘子安有些玩味地抱着手臂。

“我说先生,你讲的这些,当真发生过吗?”

“你怀疑是我杜撰的?”

“你不会为了吓我,故意编了这则怪谈吧?”

“这趟旅行中,我的确一直在收集怪谈故事,可此事确绝非编造。你不信可以调查一下,到那个温泉地去,问问那家旅馆的主人,他应该还记得。当时他看了青年的尸体,吓得脸都白了。话说回来,我吓你又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净给自己添恶心。”

“这事儿是挺恶心的。可看别人害怕的样子,大概也很有趣吧?那些精彩的恐怖故事,口耳相传,会永远地流传下去。尤其是自己编的故事,若能如此流传于世,似乎也挺有意思。先生大概很期待我到酒馆茶肆这些地方,把刚才这个故事拿去跟众人宣传吧?”

“就算你不去四处宣传,这个故事在那附近也早就传遍了。到那儿去旅游的人,大概各个都会带回一个‘青年遭头发残忍杀害’的故事吧。”

“若真有此事,那就太遗憾了。话说回来,之前跟你一道旅行,从来没死过人,倒是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次只是个意外!”宝禾先生辩解道。

刘子安看着宝禾先生微微有些涨红的脸,心道:先生果然生的一副好相貌,难怪迷得那青年神魂颠倒的,把命都丢了。只是这话自然不能同先生说,否则先生又该觉得我在戏耍他。

“先生回程途中难道没有迷路吗?”

“自然是迷路了。”

“请别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真是吃尽了苦头,一天之内迷了好几次路,险些就回不来了。这事我回头再跟你细聊。话说回来,一个人迷路,倒是蛮寂寞的。我觉得旅行果然还是需要有个人作伴。迷路的时候,看见随行之人那惊惶失措的模样,就会莫名地镇定下来。”

“你也站在随行者的立场上,替人家想想好不好啊!”

“话说刚刚那个头发的故事……实际上,还有一点后续。我将青年埋葬之后,曾去试着寻找那座我们由于迷路而误入的有神秘温泉的村子,结果并没有找到……”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不,这次不一样。路不曾走错,也遇见了山和竹林,但山脚下却不见人家,也没有了氤氲不散的温泉味儿。田地虽然荒芜了,但畦间却有翻耕过的土堆。后来询问行脚商人得知,这个地方的确曾有过村子,不过在很多年以前就由于山体滑坡把农家全都砸在下边,压塌了。”

“可是你们不是不久之前才到访过那个村子吗?”

“是啊。后来我再看那座山,才发觉跟记忆中了轮廓有些出入。发生了泥石流,温泉似乎也毁掉了。我和青年到的,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幽灵村吧。”

“所以那里的温泉在夜里可以看到亡故之人……在那里捡到的发梳会给人带来死亡……”

“非也。别忘了这些都是那个青年告诉我的。”

宝禾先生摸着下巴,状似在沉思。

“那,以你的意思,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在当地为青年寻找下葬地点时,曾听说不久前有人在收购女人的长发。”

“啊?”

“我觉得发梳的事,没准儿是青年自己编造的……大概是想先来这么一段铺垫,然后再把此事同自己被头发纠缠联系在一起。”

“那么,烧掉的那把发梳究竟是……你不是亲眼看着他把梳子烧掉了吗?半圆形的老旧发梳……”

“那把发梳估计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我调查过,那发梳是他母亲的遗物……房间里的那些落发估计也是他自己撒的吧。事先将它门藏在手心,然后,一会儿塞进自己眼睛里,一会儿又撒在温泉里……他的死应该算是自杀才对……是他自己拿收购来的长发把嘴堵起来的吧?对自己下手真狠啊……”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刘子安觉得宝禾先生的推测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怎么会知道?哦不,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不,我还是无法理解,就当作不知道吧。或许有那么一天,他的死会成为一则精彩的怪谈故事,为人们所知。这大概便是他的愿望吧?”

宝禾先生讲完后,从怀中掏出一本有些脏兮兮的日记簿,是他旅行时总带在身上的那本。

“这个,或许可以帮你打发一些时间。”

放下日记簿,宝禾先生起身离去,长发飘飘的身影,看上去宛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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