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淘气儿子阿宝正眼带好奇地打量着他,见他睁眼,明显吓了一跳。

沈惊澜仍躺着,眼皮又垂下来,眸子半拢半合,淡淡道:“你脸上有一只王八。”

“啊?”阿宝赶忙伸手用力擦脸,把墨笔画的小王八擦成了灰不溜丢的一团,小脸皱成包子,“一定又是王浩那混蛋趁我瞌睡偷偷画的!哎呀,娘也不说,我说她怎么看着我直笑!”

他擦完似才想起正事:“对了,娘说你一直咳嗽肯定是肺不好,她给你熬了梨子汤。让我端过来。”

冰糖梨子的香气,沈惊澜从方才起确闻见了。

他睡的是这家猎户主屋后面闲置的一间,以前可能是用来堆放杂物的,除了一张旧床,角落里叠着一大摊。

“替我向她道个谢。”一碗冰糖梨子汤,对他的病痛和所中剧毒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帮助,沈惊澜仍谢了声,略支起上身,将这碗热腾腾的糖水喝下。

他能感知到,那有点儿害羞,人却善良的女主人正在门槛外怯怯地往屋里瞧,见他喝完也很高兴。她的丈夫有时进山打猎,一去就是两三天,阿宝也时常溜出去和村里的孩子们疯玩,家里只剩卧病不起的他和这女主人时,她便会每隔一两个时辰悄悄地走进来,也不叫醒他,就在床边放上一碗热水。

“阿宝,你把这个拿给你爹娘,”沈惊澜伸手探向怀里,摸索了一会,将摸到的东西往孩子的小手里一放,“就当是叨扰他们的谢礼吧,我留着也没用。”

有些蹊跷的是,他的乾坤袋不知何时不见了。绝不是这猎户家藏起来的,否则他能感知到。以他修为之高,对法宝灵器并不仰仗,乾坤袋里的东西不多。但一旦遗失,也会带来不便。

他甚至没有什么可拿来当谢礼的东西。

他也素来不喜随身带多少配饰宝玉。只有贴身衣物上钉成扣子的几粒珍珠,外加一枚古玉扣,还算名贵,他将这些都摘了下来,交给阿宝。

“给我爹娘的啊?”阿宝双手捧着,蹦蹦跳跳地走了。

又一日清晨。

沈惊澜静听着外间的喧闹声,他是被吵醒的。

猎户在院子里杀鸡,大约是一只老母鸡,正咕咕地叫。

他仍不能起身。毒素正慢慢被他逼出体外,这具身体本来的病痛,却愈演愈烈。看来他还得再多留一阵子……他已命令天绝教中原地待命,不必前来接引。教内异常的调动,或许反会将寻他不得的正道引来。

“不好了,张大哥!”邻家的小伙子匆匆踏进院子,“老王说有野猪闯进了村东头,让你快去——”

猎户丢下杀了一半的鸡赶紧随他出门,留下媳妇和儿子看着母鸡。

“阿宝,回来!帮娘弄鸡……”女主人叫住了跟着溜出去的儿子,似想把鸡顺手杀完。

“啊——”

“啊——”

母子俩都发出惊叫,脖子砍断了大半,脑袋往一旁耷拉的母鸡,忽然挣扎而起,一路狂奔,沿途洒下一串艳红血点。

沈惊澜躺在床上,不由苦笑。

那只鸡慌不择路地从虚掩的房门闯进他卧床的屋子里。

沈惊澜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一缕金光却忽然闪现在鸡的两脚之间,似是无形的绳索绊住了它,那只鸡一头栽倒,磕在地上,终于死透。

跟随其后的母子俩进屋捉鸡,都有点不好意思,见沈惊澜双眸合拢、气息沉沉,似乎还没醒过来,都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沈惊澜果然也分到一碗慢火炖了很久的老母鸡汤,碗里还盛了许多肉,也不知是不是特意给他这个病人做的。

还是由阿宝把鸡汤端进来。

在沈惊澜喝汤的时候,他就坐在床边,咕咕叨叨,忽然又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走到那堆杂物跟前,捡起一把坏掉的锄头,试着挥舞两下又丢掉,接着拾起一根从板凳卸下来的木腿。

“不行……”阿宝瞧着这根木腿,又摇摇头,放下来,“教训教训他就算了,万一把他头打破了,爹就要骂我了。”

沈惊澜看得分明,阿宝下午出去玩,回来时脑门就鼓起一个包,看来是吃了亏。他放下碗,道:“你打不过他?”

这几天阿宝时而来看一看他,找他说几句话,两个人也算熟悉了。

“我、我,”阿宝脸红了,“虎子比我大两岁,比我高好多!他又欺负玉玉,我不让他欺负,这次我要把他干趴下!”

光靠自己打不过,就想来找把“武器”。他父亲张猎户人高马大,他倒是从没想过找大人替他出头。

沈惊澜淡淡道:“不用武器,打倒他也不难。”

“你会?”阿宝有点惊喜,又有点半信半疑。

沈惊澜笑了笑,又重新躺下来,嘴里慢慢道:“你只消记住这几点就好。抢先动手,绕到背后,如果他抓住了你,你就……”

这些都是最简单的近身搏击术,虽然简单,却很有效。

他久已用不上了,只要心念一动,他就能将浩瀚灵力牵引而来,但这些最基础的东西,他居然还没有忘记。

阿宝听得连连点头,不时地比划两下。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你肯定打过很多架,对不对?”他发现了稀奇似地道。

直到被爹娘赶去睡觉,阿宝仍一脸兴致勃勃。

一片毫无光亮的黑暗与混沌……

黑暗深处总有莫可名状的杂音,像是人语,又夹杂着烈焰灼烧之声,却从来都听不分明。

他又从黑暗中醒来。每次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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