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康熙的表情好了些,“那你查得是为什么。”
胤祯道:“回皇阿玛,儿臣发现,钱庄的老板伙计与贷银子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因此追讨借款时可以公事公办,不留情面。但在国库,皇阿玛和众大臣却是主子和奴才。大臣们觉得主子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向主子要东西理所应当。而皇阿玛作为主子,也不好意思向奴才追讨,您觉得可是这个理儿?”
康熙一琢磨,笑道:“是这么回事。你继续说。”
胤祯道:“所以皇阿玛与大臣的关系太亲近,是银子不得不借,借了又讨不回的原因。儿臣认为在皇阿玛的国库和大臣之间,多设一个正规机构,这样既可以量入量出,又可以起威慑作用,让大臣和阿哥们不敢借,借了不敢不还。”
康熙道:“你说得有理。”他戴上眼镜往下看后几行,大为光火,“你是要朕把国库改成皇家钱庄?这太荒谬了。皇室开钱庄?传出去,全世界都笑话朕为了钱与民争利,朕丢不起这个脸。”
这变故将梁九功吓了一跳,这对父子怎么又吵起来了。
胤祯被康熙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也有些生气,瞪过去道:“从周天子起,皇室就有自己的田庄,名为皇庄,现在我爱新觉罗家也还有着皇庄,土地一年比一年广阔肥沃,从没人说这是与民争利,如今再添个钱庄又如何。”
康熙一拍御案:“皇室的田庄是为了自给自足,这和钱庄能一样吗?”
“我的爷啊,您千万别跟主子赌气。”梁九功赶紧做和事老。
胤祯意识到自己又跟康熙硬碰硬了,后退半步跪下,收敛神色道:“儿臣刚才糊涂了,皇阿玛说的是。”
康熙气消了些,见他有话未尽,道:“算了算了,你年纪小,总会有思虑不周之处,别顾忌了,继续往下说。”
胤祯记起曹顒的叮嘱,放软语气,尽量拿捏好子对父的尺度,缓声道:“皇阿玛,国库仍旧是国库。儿臣不是要把国库改成钱庄,赚取利银,而是要另设一个机构面向大臣与百姓,掌管库银的使用,贷出与收回。”
“嗯。”康熙听出了点头绪。
“儿臣举个例子,宫里有供皇阿玛和妃嫔使用的舆驾,但那些舆驾并不放在皇阿玛的后院,而是由太仆寺管理。于是百官求用的时候,会诚惶诚恐的请皇阿玛的旨意,用罢感恩戴德,早早奉还,甚少有占去不归的。这是同样的道理。”
康熙豁然开朗,欣然道:“起来起来,别跪了。这办法甚好,亏的你竟能想出来,现在快过年了,朕给你一个月时间,你下个月再拟个更详细的条呈上来。”他招手让胤祯过来。
梁九功甚懂康熙的心意,立马搬个小墩子。
胤祯拍拍衣服到康熙跟前,心想等会估计还要跪,干脆站着好了,不管那墩子道:“皇阿玛,儿臣本不懂这个,只是偶得灵感,擅自提个不成熟的想法。儿臣能做到的已经到此为止了。”
康熙恍若未闻,笑吟吟转头道:“你站了许久,先坐坐吧。”
皇帝惯用的喜怒无常的手段让胤祯迟疑了一会,康熙假怒道:“十四阿哥你又跟朕赌气了是不是。朕是你阿玛,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你非得把朕气回来?你要不坐椅子,朕就抱你坐朕腿上了。”
坐腿上……开什么玩笑,他早就不是五岁孩子了。
康熙见他坐了才道:“这些日子为了解决国库的问题,朕听了不少主意。大阿哥说他可以带兵去一家一家的追讨;三阿哥说仁义为重钱财为轻;太子的意见是看情况下菜,能追讨的就追讨,不能追讨的就算了;而四阿哥说要么就不追,要是追,就要逼得对方破家散财,不得结果,绝不姑息。”
康熙笑了笑,“朕看他虽然在念佛,那股子戾气还是没消啊。”
胤祯心想,这倒确实符合他们的性子,比如二哥,总有些绵软。
“八阿哥的看法倒是和你有点像,”康熙笑眯眯的,“这样吧,这件事朕就让你和八阿哥一同合计。你不是四月去西藏吗,四月之前,朕要看到一个可以正常运作的货币司,”他临时给新机构取了个名字,“要多少人员费用,尽管告诉朕。”
他没告诉胤祯的是,八阿哥出的主意和他虽有一两分相似,用处上却是不如。而且胤祯的主意是为他分忧,而八阿哥更为了借此将百官的债务一笔勾销,拉拢他们。
胤祯被这变故吓了一跳。
康熙继而面色一沉:“但是如果朕到时候觉得那货币司不可用,或者你在其中做了任何手脚,朕随时可以拆了这货币司,并且遣你到西藏去放二十年的羊。”
“皇阿玛,儿臣,儿臣做不来这个。”胤祯赶紧推辞,“而且儿臣和八阿哥他们向来有隙,难以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