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铭玉精神一震,他没有看错,宋清明果然是一个聪明老练之人。他就这么一提,他便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并且显然已经有了计划。
“我也正有此意,原来宋公也有此打算。”
宋清明笑道:“顺昌海运的心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有何尝没有想过破解之法。只是虽然我有此打算,也与黄宗瓷试探过几次,但这老东西精明得很,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我们还得好好谋划谋划才行。”
“这是当然,还请宋公与我细细说一说这黄氏海运,让我好好想个法子。”
宋清明便事无巨细地把黄氏海运多年的老底都掀了出来。林铭玉听得仔细,宋文宁也是第一次听自家太爷提起这些事情,故而也很感兴趣。但他偶然一转头,却见二叔宋良功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里一方白玉,眼中的神色竟然有着说不出的阴狠。他心里一惊,面若无事地转过了目光,心里却起了一片疑云。
林铭玉直在宋家用了晚饭方才回将军府,其时天色已经全黑,将军府里面点起了灯笼,然而,涂凌光却还未回来。
林铭玉在将军府住第一日起,涂凌光便日日都回府歇息,从未有一日空缺。因而林铭玉更衣梳洗罢,也不去睡,且胡乱拿了一本书,在院里掌了灯,慢悠悠看将起来。
福建天气暖和,入夜却海风颇大。林铭玉本是晾着头发,随意看书打发时间的,却无意捡的书是类似于天工开物那般解说器械制造的书,这一看就渐渐入神,涂凌光回府了也不晓得。
涂凌光从宴席上下来,喝了一点儿酒,是个微醺的状态。下马回府,便见到院子里点了几盏灯,照得中间的那个亭子,明晃晃的。在这样明亮的灯光下,林铭玉瘦长的身子躺靠在一个长塌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书,一头青丝从身后披泄而下,撒得满塌都是。他看得入神,白玉一般的脸上尽是沉迷专注的神情,一截脖子又细又白,看得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怜爱。
夜风吹来,涂凌光的酒气散了一些。他看到林铭玉只穿了薄薄的两件单衣,便皱起英挺的两道浓眉,从身上取下披风,轻轻盖在林铭玉肩头。
“大哥?”林铭玉被惊起,还未从书中回过神来,半带着茫然地唤了一声。
待闻到涂凌光身上的酒气,才醒过神,把书合拢,坐起来:“大哥,你喝酒了。别吹风了,我们进去吧。”
涂凌光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唔,进去吧。”
林铭玉奇怪地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皱皱眉头,跟了上去,心里暗想:大哥好似有心事。
第六十章
涂凌光喝了酒,让林铭玉把原本想找他谈谈的想法摞到一边,一面张罗着给他醒酒,一面又催着他梳洗早些安歇。涂凌光颇为享受林铭玉对他的关心,虽然嘴硬了几句“并未喝多”、“无碍”这样的话,到底是顺了他的意。
林铭玉待他歇了才回自己的房间。一安静下来,才发现自己顺带着把从涂凌光书房里捡来的书拿回来了。他经过夜风这么一吹,又被涂凌光的酒气醺了不少时候,这时候便不大睡得着,索性便接着先头看的地方继续看起来。
这一看,不知不觉便到了天明了。林大进来服侍,见到林铭玉披衣倚靠在床榻上,头发披散着,一双眼睛熬得红红的,顿时吓了一跳。
“大爷,您昨儿没睡呢?”
“唔……”林铭玉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半响才醒过味来,撩起眼皮一瞧,竟是白晃晃的,光线从窗棱外面透露进来。
林铭玉站起来伸展四肢,这才感觉到浑身的酸胀,尤其是脖子,已经有些发麻,不由得“哎哟”一声叫出来。
林大连连摇头,不赞同道:“大爷就是用功,哪得这般拼命的。大爷坐好了,我给您捏捏肩。”先端了热水来,把布巾拧干了,让林铭玉敷脸。
林铭玉仰着头,任林大把热巾子覆盖在他眼皮上,湿湿的热气缓缓滋润着眼皮,有效地缓解着疲劳。林大的手掌又宽又柔,给他按摩时力度适中,林铭玉享受地放松下来。
“铭哥儿,可起了?”
涂凌光一脚踏进来,见房内情形,挑挑眉。
林大忙道:“涂大人,大爷昨儿看了一夜的书,身上酸着,我给他松松骨头。”
涂凌光在旁边瞧了瞧,见林铭玉像只乖乖的小猫崽似的,缩在林大的手掌下,只差没滚来滚去咩咩叫唤了,心里有些发痒。
“行了,你先下去,我有事跟铭哥儿说。”
林大不敢说什么,看林铭玉没啥反应,只得不太放心的下去了,他得准备主子的早饭。
林铭玉揭开眼上已经变凉的湿巾,准备坐好与涂凌光说话。
涂凌光一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躺着吧,我给你按按,咱们一面按着,一面说话。”
“那就劳烦你了,大哥。”林铭玉笑一笑,心安理得地又躺靠在贵妃塌上:“昨日去哪儿喝酒了,回来得那般晚?”
“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涂凌光手下不紧不慢,虽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却做得有模有样:“昨儿镇海将军和乔知府设宴,遍请福建城上等官员武将,我也去凑了个热闹。说不得过不久,你也有热闹可看了。”
林铭玉顺势问道:“什么热闹?”
“凉瀛国向京都递了国书,下月十五派使臣入京面圣。他一届小小属国,本来咱大洪也不必把他当回事,但今上仁德,对海外之民确实也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