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惜春应一声,跟着走了。
王夫人悠悠转醒,床边只一个宝玉在打瞌睡。摸摸儿子的头,王夫人慢慢回想起晕倒之前的事情,手禁不住用力一掐,宝玉“哎呦”一声疼醒了。
王夫人连忙松手,满脸爱怜懊恼地摸着宝玉头脸:“乖儿,母亲一时失手,你可疼了?难为你守着我,怎么不到榻上去歇着?”见四面清静,心里很是不乐:“下头伺候的人呢,一错眼看不着就偷懒,竟敢指派主子做事不成?待我好了,必得扒了她们的皮!”
贾宝玉忙摇头:“太太错怪她们了,是我担心太太,必得自己守着才安心。”
王夫人由怒转喜:“好孩子。你凤姐姐、大嫂子她们呢?”
李纨从外头端了药走进来:“太太,凤姐儿和两位姑娘守了半日,方才被管事的请回去了。”
“太太,补药来了,您先喝。”
王夫人瞥眼看了,“放着吧。”又问:“我方才是怎么了?我记得那铭哥儿古怪得很,眼睛里跟藏了针似的,看得人心闷。凤姐儿也是,不晓得把他从我身边拉开,偏生把我压着,中的什么邪!”
李纨想说又不敢说,她素来就怕这个外传面慈心善的婆母,这会儿只当自己是个木桩子。
王夫人越说越生气,一巴掌拍在床上:“我就说老太太太偏心,当年贾敏没嫁时就宠得没个样子,如今贾敏的子女又有哪样好的?有样学样,也不是有教养的。”
李纨简直不想再听,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这个婆母有多表里不一,她丈夫死得早,若不是为了膝下一根弱苗,早就青灯古佛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贾宝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慈祥的母亲露出这幅刻薄的嘴脸,当下就傻了,期期艾艾道:“太太,你说什么呢?”
王夫人脸色一僵,想起贾宝玉对林氏姐弟的格外亲近,心里有气不打一处来,但她的孩子自己知道,性格很固执,光说是说不他通的,把脸色放缓和一点,掩饰道:“母亲就是太生气了太伤心了。宝玉,母亲的心,你是知道的,你林妹妹来的时候,我也想这是一个好孩子,可你看看,这府里谁对她不好,偏偏她回去两月,半点音信也没捎来一个,可见是个没心的。今日又放纵她弟弟做出这等事,母亲的心啊,都伤透了。”
贾宝玉不信:“太太,你误会林妹妹了。她一个女孩儿,万事都难的。再说今日之事,原不过太太魔怔了,与铭哥儿又何香干。”
王夫人简直殴死,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贾宝玉,心里更恨林家姐弟,瞧瞧这狐媚功夫,一边还是要装虚弱装娴淑:“我也不想相信,可你也看到了,母亲今日呕血,都是铭哥儿那小坏东西压的,小小孩儿,心肠如此狠毒,宝玉,你是个最纯善不过的,可不要被他们蒙骗了。我被他又是死命压着,又是死命摇着,生生呕血,这会儿身体还疼得很,晚上等老爷回了,我倒要到老爷、老太太跟前评评理,就是小孩子,也不能惯着这样每个章法!”
贾宝玉忙道:“太太万万不可,铭哥儿只是担心你,我看他怕得很。这样误会下去,林妹妹还不知怎么生我的气呢。”合着他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小情小爱。
王夫人气得呼吸不稳。不管宝玉怎么哀求,只是不说话。心里打定主意,趁着这个机会,就把病装得更重一点,让林家姐弟吃个教训。原还念着林黛玉有点儿价值,如今家里的姐妹要来了,也用不着她了。万不能让他们在老太太面前占了先去。
贾政这日外头事忙,回来时听说妹妹家里两小儿都来了,本来要过来相见,管事的又说,太太被气病了。夫妻这么多年,王夫人泥塑木雕似的,很少生气,何况气病?贾政改道先回了王夫人主院。
王夫人恹恹地躺在床上,身边几个丫头默默垂泪,贾政吓了一跳,以为王夫人这就不好了。
“太太,这是怎么了?”
见到贾政,丫头们忙行礼,贾政满脸怒容,对其中一个丫鬟骂道:“太太如何变成这个样子,你们几个是怎么伺候的?”
那丫头是王夫人房里得力的,叫做金钏,惶恐回道:“老爷恕罪,奴婢们也不知道,太太白日里去老太太房里还是好好的,谁知道见了,见了……”
“见了什么?话都回不清楚,留你在房里有什么用?”
金钏大惊失色:“请老爷恕罪,太太是见了林姑娘和林公子之后,就被抬回来了。呕了血,大夫说是气急攻心。奴婢们在外面伺候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闯进来时,只见到林公子趴在太太身上死命地摇晃,太太被压得都出不来气了,这才晕倒的。”
贾政愣住了,但眼前之事让他不得不信,不由大叹,继而怒道:“荒唐,林妹夫教导的好儿子!这样冒犯长辈,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夫人适时地咳嗽了几声,含泪道:“老爷……”
丫头们识趣地退下,贾政忙扶起她,只听她断断续续泣道:“因着是妹妹的骨肉,我见他生得比个女孩儿还柔美,心里是喜爱的,他又爱拿一些乡野市井之事来逗趣,老太太爱听,我也只管在一旁听他说笑,未料,这孩子心眼却多,眼神阴森得不成,一个劲与我这里来看。我一个做长辈的,难道还跟一个孩子计较?我素来怎么样,老爷最清楚不过。若不是那孩子太过分,我也不愿意与老爷说道。”
王夫人一面说一面哭,她几十岁的妇人了,贾政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