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琛这个局外人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忙,安抚曹夫人的情绪,暂时照顾年幼的苏珩——奶娘伤心过度病下了。他听着苏晏那边的动静,生怕当惯了统帅的人受不得奚落突然暴起,对两位娘家人动手。
好在苏晏识得分寸,冷嘲热讽与出离愤怒的质问均被他无差别接收,几句抱歉说到了口干,对方依旧怒目而视。
等他身侧终于不再水泄不通,萧启琛抱着个咿咿呀呀的团子,默不作声地蹭了过去。
“你儿子,还没见过吧?”他把苏珩往前一递。
果然,苏晏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眼前的奶团子身上。他有点想抱苏珩,但生平没和这么小的孩子玩过,不懂如何抱,直愣愣地伸着两条胳膊,刚摸到苏珩的肉胳膊,只觉得入手柔软,没骨头似的。
于是他突然怂了:“你抱吧,我逗逗他得了。”
萧启琛朝他旁侧靠,好让他看清苏珩的样子,念着曹夫人当日的话鹦鹉学舌:“他长得是不是像你小时候?奇怪,都说儿子像娘,我像母妃,平哥哥也像皇后娘娘,怎么他就像你呢……”
苏晏自己看不出个所以然,皱着眉嫌弃道:“哪里像我了?”
“说不清,反正是挺像的。”萧启琛抿嘴一笑,对苏晏道,“他特别乖,从来不在人前闹,只有饿得不能忍了,或者尿裤子才哭。他最近在长牙,每天都要嘬着什么才舒服,我都被他咬过好几次,沾一手的口水……”
话音未落,苏晏的头凑过来仔细地盯着小孩儿看,而方才还乖乖啃手指的苏珩甫一与他四目以对,毫无征兆地嘴巴一瘪,突然大哭出声。
苏晏:“……”
孩子的哭声引起了方寸以外许多人的注意,苏晏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不碰他吧显得过于冷情,手指一碰上苏珩的脸颊,对方哭得更大声了,上气不接下气,伤心欲绝,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立时便有婢女小跑几步上来,萧启琛顺水推舟把苏珩交给了她。
苏晏目送婢女远去,落寞道:“他不喜欢我。”
萧启琛:“不能吧?只是他从没见过,你表情又那么凝重,等日后好好相处便行了——如今北方停战,你应该能在金陵待很长一段时间吧?”
这些话苏晏左耳进右耳出,无奈地摇摇头:“他不会喜欢我的。”
任谁此时听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句气话,萧启琛也没往心里去,很快同他岔开了话题。
李绒的后事要办,整个平远侯府都忙得不可开交,没人介意萧启琛为何会在此处,许是他真的和李绒关系足够亲近,又耐烦地控制在了不会令人遐想的范围内。苏晏被他拖着,仿佛萧启琛才是他的主心骨,帮他接过了好多责任。
他感觉身上的担子暂时轻了些,忙完再去看苏珩时,对方仍是一见他就哭闹不停。萧启琛说等他长大就行,苏晏却一直摇头。
“他不会喜欢我”一语成谶,哪怕后来苏珩长大成人,养成了谦逊温和的性子,见谁都一张笑脸,惟独对苏晏,他始终是敬重和畏惧居多。
苏晏没忘记他在李绒灵前的承诺,他和李绒之间始于一场互相试探的宴席,而后按部就班地让双方父母都满意地有了个后人,至于其他,都像是镜花水月,存在于记忆中时怎么看都美好,但不可触碰。
这些复杂的情绪陪伴他直到李绒出殡,他扶着李绒的棺木,送她去到金陵郊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