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商承弼却是快刀斩乱麻,一挥手,“这等乱臣贼子,埋在于家的祖坟里,平白辱没了祖宗清名。”他低头,看着于中玉,“朕心里有数,此人,不再是于家子孙。”他此话一说,就定了调子。于同襄便被除了籍,牌位也被从于家祠堂里迁了出来,那场极尽哀荣轰轰烈烈的葬礼,此刻看,就是一场笑话。于同襄的尸体被抛在乱葬岗,于家竟无人敢去收。

风行独自一人去了乱葬岗,跪在地上,看那一卷草席包裹的尸身,不知晋枢机是怎么保存的,如此盛夏,竟依然完好,身中数刀,刀刀见骨,颈上刀痕触目惊心,风一吹,乱葬岗的杨树叶子唰啦唰啦地闪着银光,竟像是比曾经那漫天的纸钱还壮观。风行紧紧攥住拳,这尸体,于家不能收,他,更不能收。

不知从何处蹿出来几只野狗,风行转身,向前疾奔,又蓦地停下脚步,终不敢回头去看。

于同襄通敌,算是盖棺定论,商承弼金口玉言,于并成亲力主持,将其逐出宗族,众人看来,这就是皇上还顾念于家未曾赶尽杀绝的意思,可于家最亮的招牌——忠烈满门已经因为此事蒙尘,甚至于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这就是商承弼的通牒,再有下一次,恐怕什么情分都不念了。

可惜,下一次很快就来了,而且,避无可避。

于家自除了于同襄的事,便一直在銮禁卫紧密监控下,尤其是,每日的往来书信,更逃不脱銮禁卫的鹰眼。于家自知商承弼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于老公爷坐镇,上下都十分谨慎,可惜人在家中坐,信从天外来。那位传说中的成国细作沈栖闲小王爷不知什么时候听说了卫衿冷被抓的事,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到大梁来,可惜,如今成国和大梁的关系太紧张,他那位励精图治睿智深沉不让商承弼的亲哥哥就算平时再纵容他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放纵他出宫,和他以及他哥交好的商衾寒又远在疆场正和赫连傒殊死一搏,京安城里还有几分交情又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是于家了。

于是,沈小王爷一封密信送到了于家,请于家照看卫衿冷一二,若能解救的卫衿冷出囹圄,安乐王承诺——尽我所有,予君所求。

沈栖闲是出了名的富贵王爷,fēng_liú潇洒,信也写得是文采斐然,为了打动于家救人,写了自己曾经救助于文太的事,又说了于家对他的款待和承诺。当年于文太手臂被废,沈栖闲抱着他去找楚衣轻,甚至还和当时拦在路上的赫连傒交手受伤,虽然于文太未救回来,但于家究竟欠了他一份人情。沈小王爷甚至还引用了《诗经》的句子来说当日的情谊,“蓼彼萧斯,零露泥泥。既见君子,孔燕岂弟,宜兄宜弟,令德寿岂。”这句话搁在平时也没什么,可如今,于家正在火上烤着,空穴都要来风,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封书信在。

众所周知,商承弼殉夫早逝的母亲是成国的大长公主,从这里来论,成国如今的国君玄安帝沈西云与商承弼是表兄弟,如今,沈栖闲与于家论起兄弟来,还许诺予君所求,那商承弼就要问一句,于家所求是为何事?

当年的于家,内有皇后,外有兵权,还和邻国王爷暗通款曲,商承弼就只说了一句,“难怪先皇后一定要嫡子了。”这话说得,太诛心了。诛心到,根本无从辩起,连请罪都不能。

此事一出,商承弼加紧了对卫家上下的调查,一个小小的卫衿冷,能让成国小王爷说出予君所求这样的话来,其中若没有别的纠葛恐怕连卫衿冷自己都不信。于是,卫家被翻烂了的账目,被审透的的人,被查得肚儿穿底儿掉的生意又被翻检了一遍,而后,就在卫家的茶楼里,查出了来往的细作,不止有成国的,还有北狄的,逻邪部的,甚至连南绍和最西端的弹丸小国连氏的都有,钱庄的账目就更是不清不楚,来源不明的庄票有五百万两之多,顶得上大梁最富庶的东南四省半年的赋税。

卫家的当家人卫老爷子并三个儿子和九十多个大掌柜都被下了狱,卫家的银钱钞纸钱庄酒楼全被抄没,连靖边王独子商从涣住的卫家的三月巷老宅也被封了,商小王爷自然也被赶了出去。

卫家年轻一辈的当家人,最大的奸细卫新旸卫公子,下狱以来,第一次被提审,罪名是通敌卖国,审他的,就是銮禁卫指挥使,郭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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