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每条缝隙也许都长出了苍绿的苔藓,深刻的却线条依旧清晰,澄澈的水面被风吹皱,倒映出女孩模糊的身影,但这一点儿也不打扰先生的欣赏情绪。

那时空气里没准还漾着女孩出门前撒上的柑橘豆蔻的香水气味。先生一定在女孩双手合十,诚心许愿的时候来至她的身侧,在硬币沉入水底,在睁开眼的瞬间,当视线不能立刻聚合的时候一切美景都会成为先生的可怜背景。

先生说过她穿着白色裙子的样子很好看,经过爬满墙壁的月季花时她的裙角翩跹的像只展翅的银蝶飞舞其中。当时我还玩笑说,先生大概尾随这位小姐很久才发现如此多的醉人画面。

先生几乎是即刻反驳,他夸张地说,这可能是上天给的缘分,让我在污浊的隧道之中看见了光亮。就像那些必须活着的东西,让四处漂泊的人找到落地生根的温暖,同时让人出现某种幻觉认为天生就应该留在她身边,就像回家。

那是先生第一次长篇大论的讲述某个人,他的语气带着憧憬与沸燃。让我明白原来独处是谁也无法抵挡的寂寥。

没有人应该与冰冷黑暗为邻。先生也是,如果并非生逢乱世,我觉得他更愿意在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品尝一份那个女孩所做的蓝莓布丁,然后看着她梳理像糖果一样味道的头发,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这就是最美好的时光。先生不过三十出头,正值洒脱的年龄。

他恰好需要那一束暖阳,而他得到了它,救赎了灵魂,温柔了生命。至少不会像我一样,连喜欢的人的名字都不敢宣之于口,只能在深夜聆听夜猫四处奔逃的凄惨叫声。

迷迷糊糊,我大概睡了三四个小时,清醒的时候四肢重得像灌了铅,喉管里如同哽了块滚烫的炭,呼出来的气都是灼人的。头比入睡之前更疼了,眼球酸涩得连转动都很难,我下意识的叫了句“先生”。

得到的回响是空荡荡的寂静,先生还没有回来,而我却因为病痛陷在床上无法自拔。

他可能不会回来了。一个荒唐可笑的念头闪过脑海,有趣得很。我在那团浆糊般的思维里挖掘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我知道就算不为了我做的午餐,先生也会忌惮大姐每月一封的家书,我猜先生一定会在下一封回信里正式介绍他可爱的蓝眼睛。

高烧把几乎把我身体里所有的水分蒸干,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只是在用尽全力扭过头后,在勉强开阖的眼睛里模糊的辨别床头闹钟的形状,然后昏沉的坠入一个异常清晰的梦境。

香榭丽舍大街两旁的草坪上铺着厚厚的雪,我就跪在那里,先生的枪口抵着我的头骨,拉开枪拴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脑子里,剧烈的耳鸣让我听不见先生说的任何一句话,我只是下意识地回答。

尸体还未冷却的血液飞溅在我的眼眶里,凝固成满目的猩红,我不想知道膝盖以下的被体温融化的那层冻雪是如何吸附进衣服里头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让我觉得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鼻塞的窒息感让我的思想更加混沌,迷蒙淤积的像摊车轮下碾过的烂泥。从而记忆翻搅在时间里,交织着一些脑海深处的话语,过于巧合的重现那段低沉的嗓音,扣人心弦却又嗡嗡作响。

voue, que je voue.“你瞧,朱丽叶,我是全心全意倾心于你。”

这是我一生中听过最感人的告白了。先生总是知道人心所向,风趣幽默的,张弛有度的拿捏足以得到他任何想要的东西。

我唯独没有学会这一招。

爱人者与被人爱者的区别在于失一字而差千里。我多少是明白的。

沉溺在那些通红或橙黄的画面里,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小时。在一切归于熄灭般的黑暗之后我终于把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一如那晚脱臼之后的无力,我尽可能的把微缩着的手臂无目的地扫过床头柜上的东西。

玻璃相框,盛着水的杯子,或是手表什么的应声落地,多多少少的刺激着我的意识,让我变得稍微清醒一些。

我在等待眩晕停止的过程中,撞倒了放在书桌前的椅子,几乎哆嗦着把抽屉打开,将白色药瓶里的止痛药倒了三四粒出来,直接干吞下肚。

那种硬物粘黏在干涩的喉咙里的感受让人条件反射的想吐。我回头看着床角处绽裂开来的玻璃碎片,只能懊恼的走去厨房接水。

我把一杯水喝的点滴不剩,一时的清凉浇过仿佛烧红的熔铁般的五脏,整个人都冒出了滋滋热气,但心底的寒颤却牵扯着那些还未消散的冷随之而来。

外头的天气很好,一扫昨日的灰蒙,剔透的光线落在透明的玻璃上,折射出纷杂的碎块落在地板上不断的移动。我没法辜负这样的不加稀释而拥有浓烈阳光的早晨,折回房间换了衣服洗漱好之后,出门时正巧经过楼下正在散步的伯纳德夫人,伴着她脚边活泼的斗牛犬的叫声开始了我一直坚持的晨跑。

我沿着那些遮天蔽日的行道树慢跑,只是因为发热速度比平时慢些,渐渐的开始力不从心,在将近一半路程时我不得不俯下身体急促大口的呼吸几近割喉的空气,所幸我终于流汗,脑子也轻了不少。

当我扶着干燥苍白树干慢慢站直,发现这棵树的底落叶队里埋着一只垂死的秋蝉,它挣扎着在这条好像看不见尽头的栎树大道里,僵直的等待着最后一刻。我很像它,因为潜匿无法开口,因为沉迷无法停止。点到为止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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