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仪直觉就不是件好事。
他预备起身去探个究竟,青毓按住了他在桌上的手:“坐着看看风景吧,我去。”
邹仪扫了他一眼,青毓满是邪气的冲他歪头一笑,像是怕邹仪反悔似的嚯的一下站起来,迈开自己那一步抵人俩的大长腿走到掌柜的身边。
邹仪又望了他几眼就低下头去,看到那小花灯里有冒尖的山核桃壳,旁边挨着的白瓷碗却只有小半的核桃肉,那核桃肉零零碎碎都不是完整的一块,像是别人用擀面杖碾过似的,他看了看,忍不住微笑起来。
青毓回来的时候发现白瓷碗已经空了个彻底,怨怼地盯着他道:“我辛辛苦苦剥了那么久的,怎么全被你吃完了,都不给我留一口。”
邹仪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道:“你这也就一口的量,况且之前还说是给我吃的,我吃光了又有甚么不对?”
青毓被噎了一下,他的本意是叫邹仪剥核桃,自己蹭几块肉来吃,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于是不得不强行转移话题:“我刚去问了,那掌柜却是将报纸藏的紧,同我说话也是打太极。”
邹仪道:“这么说来,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青毓倏忽一笑,从怀里顺出一张报纸来,见无人注意他们俩,便把报纸堂而皇之的摊在桌上。
邹仪愣了愣,只见青毓笑眯眯的,他低下头去将报纸飞快的扫视了一遍,面孔不禁一僵,他再抬起头时青毓的脸上也没有了那抹游刃有余的笑。
邹仪压低声音道:“想来是兵部的报复,毕竟他们扣了严家的儿子。”
青毓道:“还污蔑严暄招妓。我猜兵部会有所动作,却不曾想抓得这么狠,只怕这一回是户部输了——不过这些劳什子破事我也不想管,只是救东山出来却是越来越难了。”
想要堂而皇之的救东山,依靠的就是民意,他们现在是有些风头,可这风头远远不够改变一群顽固之徒,非得是更加轰轰烈烈的事。
本来将刺杀监斩的贼人抓捕了,灭了群众的心头焰就好,可接二连三的出事,大家早就把那可怜的监斩抛之脑后,即便真能找到凶手,众人也不过是看个过眼罢了。
邹仪轻声道:“能不能……”
青毓明白他的意思,皱了皱眉:“他们将东山关押至重犯牢房,看守极严,想要闯进去大约是不可能的。”
邹仪便不说话了,静静啜着茶水,青毓在那儿玩核桃肉。
两人虽是心事重重,周遭的世界却是一点也不曾被影响。
不一会儿周老先生就来了,老先生说书说了四十年,只看了眼报纸上的寥寥数语,便一拍惊堂木,顺溜的把报纸那几句扩列的有声有色,亲眼所见也不能比他更详尽。
周老先生一道讲,堂里的小二一道分发了报纸,还殷勤的问要不要些茶水点心,众人听得兴起,见报纸上有更是激动得不行,除了茶水点心,还叫了不少酒水小菜,又是呼朋引伴,那不小的桃山客栈居然被挤得满满当当。
这到底是怎样一件大事,引得人如此激动?
原是有户部的小卒投了状纸,说是户部左侍郎顾秋克扣其俸禄,户部之间官官相护,他深感无望,便冒死来求兵部。
谷城开辟新天地不过数十年,里头的法律乱得很有不少空子可钻,其中有一条便是:凡克扣下属俸禄、偷税逃税等不遵《商法》者皆由户部查办,其余五部皆不得过问。但后面紧跟着又写:若其屡诫不改甚对户兵对抗者,可由兵部执行。
毕竟户部的兵力只有十二人,若是碰上个海贼,也是勉强,所以兵部上门来查户部左侍郎的宅子,循着律法没有出错,不能将人拦在门外。
这户部左侍郎顾秋是个两袖清风的,也不怕人查,坦荡荡开了门,自己还给自己斟了壶茶——结果这一查,就坏事了!他们不曾找到他克扣下属俸禄的证据,却找到了他和户部尚书的通信,里面赫然写到他们如何中饱私囊,生产劣质香料,前几日香毒致死的案子就是他们导致的!
这可比官员招妓不知道严重了多少倍,严暄不过是个六品主事,顾秋却是正二品侍郎,再加上和他通信的正一品尚书,那可是大官中的大官!
况且众人也知道城主大人是户部上来的,这两人如此胆大妄为,难道就没有城主的默许?整个户部就是一只肥腻的米虫,将整个谷城的积蓄吞食一空,而那所谓英明的城主,不过是遮挡户部丑陋吃相的一块遮羞布!
这件事比之前加起来的所有事都重要,因其动摇了城之根本,待周老先生意犹未尽的讲完,这消息已经飞遍了谷城的每一个角落。
你有几家书局,我也有几家书局,之前户部在背后操作民报,将严暄的丑事抄翻了天,现下兵部猛出奇招,杀了个措手不及,也算是公平。
邹仪和青毓便有了看报的习惯,同小二讲了,每日早晚都送报来,要是有甚么加急印版的也送来。
有钱自然是好办事,小二跑得极勤快。
第一日:城众哗然。
第二日:出现各式各样的对于户部的指摘,甚至有家民报含沙射影的指责城主。
第三日:开始出现城民暴动。
第四日: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有静坐的,有写血书的,还有同衙役打架的。
第五日:迫于压力,城主下令将户部尚书王淼和户部左侍郎顾秋收押。
之后连续数日是朝廷上的僵持,民间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