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霖不着痕迹地看了伊罗卡一眼,试图找出开玩笑的迹象。
——那双碧蓝的眼睛快要化为深不见底的湖泊,把自己拖进去了。
“……你怎么忽然对地球有兴趣了?”
“一直都很有兴趣,你经常提到它,我对它的了解都来自于你。”
这话没法谈了!
葛霖痛苦地想,如果今天他问不出个究竟,就会绕死在这种暗示里。
“狄希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没有几个人能听懂。”
葛霖决定把话掀开,如果是他误会了,伊罗卡没有那个意思,最多也就是尴尬加丢脸嘛,这两种情况他在伊罗卡面前有无数的黑历史,不怕。
“这种‘我想去你的故乡’,‘我想改变我的生活方式’,‘我想要试着跟你在一起’的暗示……你不说出来,以为别人会知道吗?”葛霖一口气说完,然后紧张地看着伊罗卡。
战神沉默。
葛霖的表情慢慢凝固,正在往尴尬转变时,伊罗卡开口了。
“你不是听得懂?”伊罗卡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疑惑,坦然回望葛霖。
“……”
葛霖挫败地用手扶额。
实际上,得到亲口承认的葛霖再次感到了晕头转向,还好之前做过心理准备,无论怎么狂喜怎样纠结,此时都能维持表面上的镇定。
“我是能,可是换成别人,他们肯定听不出……”
“我喜欢的又不是他们。”伊罗卡打断了葛霖的话。
葛霖默默地转身,盯着泥石坡壁发呆。
脸很热,不用看葛霖也知道现在他满脸通红,非常丢人。
葛霖内心还是懵圈的,他不明白,蓝叶草只对猫有效,怎么伊罗卡也忽然变得不正常了?他迅速回忆了一遍他们的相处经历,从伊罗卡把自己从浴缸里面捞出来,到那个偷偷塞过来的水果……之前葛霖没有怀疑,是因为他不敢想,也因为某神太能装了。现在有了答案,仔细一想,发现到处都是破绽。
可是葛霖仍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伊罗卡为什么忽然挑明?
难道真的是蓝叶草……
葛霖正在胡想乱想,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微微用力,把他转了过来。
“你在想我看上你什么?”
“差不多。”葛霖承认了,他觉得这件事还是挺重要的,虽然看脸他就会答应,但是一个稀里糊涂地开始,对理性派来说同时意味着注定要分的结局。
伊罗卡收回手,没有给葛霖更大的压力,他想了想,挑眉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遇到了一个很有好感的人,你会做什么?”
“看看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葛霖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回答了。
他跟伊罗卡,就是败在这第一关上。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你觉得没有可能呢?”伊罗卡不等葛霖回答,又继续说,“我知道,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牵涉到很多方面。按照我的经验,其实可以归类成一个答案,‘愿不愿意为他改变自己,以及愿不愿意让他为你改变自己’。”
第一句话好理解,第二句话让葛霖一愣。
他嘴里冒出的不是疑问,而是他很在意的一个词。
“经验?”
“……我见过很多人。”伊罗卡又摸上了葛霖的发心,正准备说一下自己的年纪,忽然觉得这样很欺负葛霖,于是又把话咽回去了。
“你的经验告诉了你什么?”葛霖神情微妙,干巴巴地问。
“很多。”
伊罗卡赶在葛霖僵硬之前,改口说,“也不能说是我的经验,我见过很多对情人,他们有的身份显赫,有的贫困不堪,有的半途分离,还有的多年之后再次相遇。”
葛霖的表情好了一些。
“我对你说过,最初我搭乘风族的船离开西格罗时,是想成为一位画师。”
葛霖点头,没错这件事他记得,他还腹诽过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转折,让一个文艺青年走上了徒手揍神的彪悍道路。
葛霖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伊罗卡的脸惹出来的祸事。
一个专心致志想要绘画的年轻人,要为自己的安全奋斗,一不小心走了岔路什么的。
葛霖的眼神太明显,伊罗卡猜出了他的心里话,轻声笑道:“看来你对西莱的画师,有一点误解。”
“呃?”
“从前没有这么多的炼金术师,也没有商业发达的城市,部族都是自给自足,很多东西根本买不到。画师用的颜料,又不是必需品,通常都很难得到,它可能是某一种矿石的粉末,也可能是一种植物的汁液,甚至是海里的贝壳珊瑚、魔兽的血液与角。想要调配出心目中的某种颜色,要走遍西莱大陆,没有实力的画师,不可能留下传世杰作。”
伊罗卡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而且很多颜料有毒,它们涂抹在一起,有时候还会出现魔力冲突的现象。”
葛霖有些明白了,他正要说什么,又遇到了当头一击。
“最后我没能成功,大概因为这种遗憾,我曾经喜欢一位画师,他很有才华。”
“……”这是交代前任?
葛霖不知道怎么给自己定位,这让他的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
“还向往过一位了不起的舞者,她的步伐能够牵动观看舞蹈的人灵魂。”伊罗卡平静地说,“可是这些都没有意义,当舞者不再跳舞,画师放下笔的时候,他们在我眼里是另外一个人。看一个人,不能只看你喜欢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