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爷爷是什么心思,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妈就前车之鉴,活生生的例子。
贺九山眼底黑黑的,说话声带着讽刺、酸涩,“司令员,我不是我爸。”
贺司令眉头紧皱,雄浑威严的嗓音厉喝,“混账!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你是我亲孙,我能拿你去搞什么政治交易?”
贺九山转过来,眼睛盯着他,面不改色。
“他还是您儿子呢,您不也十八年没让他进过家门么?”
......
小树林里还有最后那么几只夏蝉在声嘶力竭地叫着夏尾,贺九山就站在这里面望着前面的训练场,看一个猛虎般的身躯匍匐过低网,闪电一样迅疾地越过组合障,在万丈金光下凌空的迷彩身影是那么耀眼、明亮,让人移不开眼。
训练场上士兵们震耳欲聋的呐喊还在继续,射击场瓶瓶罐罐被高空击落碎片像烟花一样绽开,那个猛虎一样的士兵应声收枪挂蹚,结束最后一项科目的第一。
贺九山扬起一个为之表彰庆贺的弧度,像是心有灵犀般,那个士兵转头,穿过宽广的训练场,和他藏在树枝绿叶缝隙间的两道视线对望,相顾一笑,融化了这个盛夏,给夏至结束的尾巴印上最后一笔浓烈蒸腾的热情。
伴随着时间的流走,训练场上的气势恢弘逐渐恢复了日落西沉的宁静,士兵们哄哄闹闹搂着肩脖子上挂着枪走了。
只有一个士兵和他们背道而驰,翻上小山丘,来到这片小树林。
贺九山拍拍自己旁边的那个位置,“坐。”
刘半城摘下帽子,一屁股爽快地坐在地上,两条腿敞开一条自然弯曲一条;随意伸直搭在草地上。
贺九山伸出手一勾,大大方方地把他搂住和自己并肩,就像战友间的亲密动作一样。
“别挨那么紧,刚训练完一身的泥。”刘半城说。
“又不脏,”贺九山手一用力搂得更紧,蹭着他身上还特意吸了一口气,眯细着眼睛唇边含笑很是享受,“还香得很,有股清新的青草的味道。”
刘半城移开头笑着,“胡扯。”
“什么叫胡扯啊?就是香,比香水都香,哎,这是不是就叫体香来着?”贺九山挑着眉梢嘴里耍着流氓。
“还来劲了是吧?”刘半城斜眼瞪他,眼底确是满含温柔。
两个人在草丛里闹着,挨着对方说话静坐,看着平常每天都能看到的不变风景此刻却觉得无比美好。当坐在身边的是那个人,是那个满心喜爱的人,似乎在平常普通的风景在眼底都有了变化,都感觉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刘半城伸出手轻轻摸着贺九山的头发,那双手很大,指节分明,从那张双手涌出的暖流顺到他的脑袋,然后温暖柔缓地捋着贺九山的心脏,使他此刻变得格外平静。
第46章 46
夜空,可以看见千万颗星辰闪耀着微光,头顶上方的北斗七星指着路的方向,却指引不了走向那个人的路。
所有的士兵洗漱完毕即将熄灯休息,纠察员检查完内务从楼道下来。
贺九山站在楼下,望着高高的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刘半城拎着脸盆从水房出来看到了他,然后下了楼梯。
“下午在小树林的时候就觉得你有话要说,怎么了,什么事?”
贺九山狠命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军校考试过了,确定了保送,从一开始知道到现他坐立不安,不知道该怎么跟刘半城说。
贺九山将头扭到一边,皱眉道,“老爷子让我提前考军事科学院,我......我后天就要去北京了。”
四周悄无声息地,刘半城一动不动,粗粝坚硬的身形挺直,除了细微的呼吸和起伏的胸口他几乎像是一个雕像,在月光下边缘擦着光。
“半城......”贺九山忍不住去低语他的名字。
刘半城沉沉地‘嗯’了一声,抬眼笑了,手掌贴在贺九山的侧脸拇指捋平那皱成山峰沟谷的眉头。
“这是好事,值得高兴。”
有没有这个保送名额的突然到来,他们能相处的时间都不过几天,将来的日子也还会是聚少离多。天各一方,这是他们身份所决定的必然,刘半城是清楚的。他希望贺九山能够更快地成长起来,开辟将来属于他的天地。
刘半城说:“明天我给炊事班帮厨,你来食堂,我给你做饭。”
九百多座位的大食堂是大多数士兵吃饭的地方,也有一些其他的小食堂,都是一些高级别军官和首长专门去。
大食堂里打菜和吃饭大厅是没有玻璃窗分开的,只在墙边上竖了一根杆,上面挂了一块黑板,写的是每天供应的菜。
贺九山小的时候就经常在大食堂吃,白菜豆腐汤和擂辣椒炒蛋这两样东西是以前隔三差五厨子就做一回,味道既没好到哪里去又没个新鲜花样;但也一直没影响他来大食堂吃饭的勤快度,照以前那时候的说法,这叫大锅饭吃着就是香。
现在早不是以前了,如今的大食堂菜色四天都不重样,顿顿有肉;厨子也是捡好的来做饭。贺九山再也没吃到白菜豆腐汤和擂辣椒炒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想起这两盘菜;想起他那时候端着堆起来比本人还要高的餐盘大喇喇坐在大他十几岁的解放军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