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女巫!”牛心妍无力地辩解道,“南南你信我吗?!我不是女巫!”
小男孩儿狐疑地盯着牛心妍不说话,眼神阴鸷。
方岱川眼前一片模糊,他想起了别墅二楼雕刻的神魔雕像,在那一瞬间竟然理解了幕后boss的意思。boss不是正义女神,而是女神背后的神魔,一念之开,一念之闭,这就是人性。
“你到底想看到什么?”方岱川仰起脸看着天边的月亮,仿佛在月亮之后看到了监视器前一双眼睛,那双眼紧紧地盯着他们,像实验员观测为了食物而打架的蚂蚁,“这就是你的目的吗?看人类自相残杀,让所有人看清自己的卑劣?”
撕开那轮月亮,会发现幕布后的真实世界吗?方岱川闭目任由雨水带走眼泪。
李斯年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回响:“活下去,方岱川,一定要活下去。”
然而他的眼前却又分明看见了另一个李斯年,紧紧抓着他的手,说道:“救我,救救我。”
众人也被这变故吓了一惊。杨颂指着牛心妍破口大骂道:“那瓶解药就这么重要?!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你面前你都不救!”
字字诛心。
方岱川闭上了眼睛。
方岱川垂头站了起来,水珠顺着他的面颊和发梢滚滚低落,他做了一个决定。
就着漫天的闷雷,方岱川冷静地起身,炸了一枚炸弹。他扬起手指,亮了亮手心的两只药剂,说:“都别吵了,我才是真正的女巫。”
杨颂猛地回头来看他,场面为这句话猛然一静。
小男孩儿察觉到他的手心里有东西,上手就要扑上来。
在场其他人都是妹子,跟她们打,方岱川可能还要犹豫一下,揍一个不知道真实年龄和身份的疯孩子他能有什么心理负担?方岱川一脚踹开小孩儿,脚尖一挑,将小孩儿手中的注射器挑到了半空。
“别打!”牛心妍尖叫一声,蹲下身去扶住男孩儿。
方岱川冷笑一声,就地一滚,捡起了地上的注射器。他站在海边,声音在闪电的陪衬下锋锐无双:“杨颂有句话说对了,这瓶解药,真就有那么重要?李斯年死了,我宁可带着这瓶解药陪葬他,也绝不会留给你们。”
他说完,低头看了一眼几米高的礁石崖岸,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闭目向下一跳。
那夜岸上还发生了什么,他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了,身体拍进水里的一瞬间,他大脑里一片空白,冰冷的海水瞬间灌满了他衣服的缝隙。尖锐的礁石一角碰伤他的额头,海水蛰得伤口生痛。黑暗中他看不清方向,也不知道李斯年坠落到了何处,唯有远处朦胧的灯塔发出一团模糊的光晕,让他知道哪边是海平面。
他屏住呼吸,向着灯光相反的方向,深深地潜了下去,手里还紧紧攥着药瓶和针管。
海水里昏昏沉沉,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凝固了,砂石混在蛇一样的水草间,方岱川肺憋得几乎要炸掉。
人类对海洋的畏惧也许是刻在基因里的,方岱川跳下来得够爷们儿,扑腾进水里之后,就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恐惧。他不是真的想给李斯年陪葬,——也没有真傻到这种程度。李斯年为了把生还的希望留给他,自己都要死了,他何必再白送一颗人头送给对方呢?
他是下来救李斯年的,这种白送给对方一条人命的行为,他实在看不下去。他想得也很简单,既然百分百确定了对方是好人,有一次机会,为什么不用呢?解药就这么一瓶,留着它做什么,迟则生变。然而李斯年完全没有给他打配合的空间,说跳海就跳海了,比狼刀还果决。
你他娘的真够狠,方岱川憋着最后一口气努力睁大眼睛,心中大声唾骂着李斯年,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先把对方标狼的。
他固执地寻找着水草里可能出现的李斯年的人影。
他很快地感觉到不对,水草被两股很大的力气拉扯着,一时向他的方向猛扑过来,一时又向相反的方向拉扯过去。一股力量是潮汐,相反的力道又是什么?方岱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股地球之心一般的吸力往礁石群中吸去。水草蛇一般拍在他的脸上,他砰的一下被猛拍上了礁石,将口中含的最后一口气噗地一下吐了出来。
海草和腥冷的海水顺着他的鼻腔和喉咙灌进了身体里。他四肢抽搐,仰面看向遥远的海面。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然而他又感觉到时间仿佛已经定格了。“我怕不是要死了,”脸边泡沫翻腾,遮挡了方岱川的视线,他胡思乱想道,“据说人死之前会感觉时间凝固,死亡的过程被无限地拉长,太残忍了。”
他徒劳地扑腾了两下手臂,拼死抓住了一绺滑腻的水草,转念又想到,假如是时间凝固了,倒也好了,这一番挣扎假如超过了十分钟,李斯年的处境就几乎必死了。
真没想到,本想抢救一下,追平一个轮次的,结果还是白送了人家一颗人头。方岱川吞进去几大口水,在绝望之际苦笑,心中质问自己后悔么。
——后悔。假如留在岸上多好,活下来多好,那么多事情没去做,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没有去过,还有虽然不多但质量稳定的铁杆粉丝等着他回去,演戏,耍功夫。他爸妈只有他一个孩子,还有邓哥,还有小周,公司里当红的小花旦,每次遇到都会礼貌地冲他一笑。
活下来真好。
可是很多事不容许后悔,很多事不能违心。
有些东西,注定比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