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却很清楚,无比清楚,非常清楚。……我……我已经……我的确是……”
“白兄!——”
展昭高喊一声,手同时捉上他的臂膀。
那一喊竟是好大一声,之后的片刻寂静都不足以使其余音彻底消弭。
眼波不见流转,凝视着的彼此却可看清对方眼神间闪过无法用笔墨陈述的千情万绪。那一望,是凝眸以对,却也似一次交战——水与火的战争。
水败了。恍如绝源的溃败。因为那双清湛的眼彻底闭阖了。
那么,火便胜了吗?
不,也败了。败得更彻底。
眼的闭阖,令眉宇“褶皱”到极限,无以复加的痛苦决了堤,汹涛骇浪般呼啸着扑来,将他彻底吞噬,连心都发了颤。
“别说了。”
展昭的喘息变得细微又急促,神情似在恳求。
“够了……够了……。”
原来,他就是这样动摇的,原来……原来……
白玉堂颓然倒入椅背。
他也闭上眼。因为只有不见,他才不用再从别人的痛苦中读取自己的残忍。
白玉堂开始喝酒,一杯接连一杯。他越喝于快,越喝越急,转眼已空了半壶。
展昭看得出,他不是在喝,而是在倒。
“够了。”展昭把住壶柄。
“你既然不让我说,难道还不让我喝吗?”
“你会醉的。”
白玉堂朗声大笑:“错了,我不会醉。一心想要喝醉的人是不会醉的。因为这世上有一种无奈就叫作‘事与愿违’。”
“既然你明知事与愿违,为何还要喝?” 这一次展昭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为何……还不罢休?”
白玉堂完全怔住,无言以对。
须臾,他又笑了,凄凄苦笑。
“你说的对,应该不喝应该罢手。可是……”眸中溢出的死寂似能黯淡了天地,“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无奈,叫作‘身不由己’。”他望向他,连带着那种死寂亦渲染了过去,“你,不是最能体会这句话的人吗?”
蓝袖中的手撤开,白袖中的手紧跟着覆了上去把住了壶柄。
轻轻,是两声干笑。
“当嘴巴总控制不住说些不该说的话的时候,为了堵住它,只有用酒了。因为我不但身不由己,连心也快不由己了。”
雪飘得更大了,鹅毛般纷纷落落。
行人呵出的热气更白了,街头的喧嚣更盛了。但外头的人的“热”却传不进那扇微微洞开的窗。
因为窗内也是冰封。
惟有那双怆然凄淡的眸窥向窗外,似要刻意去沾染那街市的闹腾。
他,的确比任何一个人都能体会这世上那一种叫作“身不由己”的无奈。
只是,他却迷惘,既然有了“身不由己”,这世上为何又会出现那叫作“心不由己”的东西呢?
展昭脸色蓦然大变。一个飞身已蹿出那扇不大的窗。
这一突变,令白玉堂几乎看到傻眼。展昭走得突然,甚至没留下任何一句话。
酒,是喝不下去了。
白玉堂抢过包袱,也纵身蹿了出去。
当然,他是不会忘记在跳下去的同时大喊一声。
“赊帐!——”
第2章 (二) 玄衣公子
白玉堂追上展昭并没想象中困难。展昭就停在街角,从他张望四顾的焦迫神情看来,他不是要跑,而是在找什么。这让白玉堂松了口气。
近到他身畔,白玉堂也好奇巡视四周,“看到什么了,急的连话都没有交代一句就夺窗而出?”
展昭似乎有话,眼珠一转,又硬生生咽下去。讷讷地他只丢出一句“抱歉”又欲前行,却被白玉堂极不客气地一把拽住。
白玉堂厉声道:“出了什么事?别以为你可以瞒得过我。”他依着展昭的视线向旁斜了斜,“你在找人?”
展昭无奈点头:“看到一个熟人。”
“只怕不是熟人这么简单吧?!到底什么人?”
展昭缄口不言,又开始回避他的注视,这让白玉堂有一丝恼火。双手抱胸,他睨展昭,语气不由尖酸刻薄起来。
“什么时候变得说话只会说半句了?五爷我可欣赏不来你这副德行,还是趁早收起来得好。怎么,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有些事我不愿白兄你涉及进来。”
“又是这句!”白玉堂仰天大笑,嗤之以鼻,“神权山庄那件事你也不要我涉及,还和乘风把我蒙了个彻底。结果呢?我还不是涉及了。”
“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就算是你官场上的事,不好意思,恐怕还没有我白玉堂不知道的!”
“官场复杂,不是白兄你能了解的。”
“我有什么不了解?你每次外出还不都是拜托我照料开封府?!”
展昭的眼神冰冷下来,“以后,我不会再拜托你。”
“展昭你……。”话题好象又绕了回去。白玉堂激动地抓住展昭双肩,一腔愤慨。
他想骂人,他甚至想狠狠给面前的人一拳。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早就这么做了。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太过在意会成为人的死穴。
所以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也因为他没有立场,因为……有一种痛的颓丧从心房一直将他割裂成两半,令他无暇反馈除此之外的怒意。
“你,就这么想逃开我吗?”白玉堂觉得他现在的声音像丧家之犬发出的悲鸣。
“如果我要逃开你,我现在就不可能站在你